于皓南沉默片刻，卻搖了搖頭：“我說的‘人’，不止是厄斯人，也有水星人，或許，還有地球人。我說的是所有人。”

一貫高效、冷酷、絕對、不容置疑的二哥，當然否了方缇這一提案，隻讓方缇去改善傾炮，要“隻炸厄斯人”的缇炮。

而在奔着于皓南劃定的目标使勁時，方缇常常花費額外的休息和放松時間，來完善他的冷凍人技術。

忙到暮色四合，走出了實驗室，方缇已經是昏頭漲腦，表情麻木不仁，胳膊酸痛，一下下甩着手腕往外走，去到院子裡透透氣。

遠遠地看到了王宇行正和梁詠雲并肩坐在長椅上，夕陽灑在倆人悠閑敞闊的大衣和長褲上，二人有着一種成熟情侶之間溫暖又旖旎的氛圍。

王宇行在一眼掃到方缇後，笑得更大聲了。

……真想先把王宇行給冷凍了。

方缇呆呆地望着他們，半晌，又轉過頭進到大樓裡面去。

他并不是不知道王宇行有暗暗跟他較勁、想讓他先破防的意思，這人心眼多，防備心重，也許幾個月的分開，他想通了，但還沒想明白。

他想通的是他要回來找方缇，也許是想締結鴛盟，談情說愛，方缇摸到了他兜裡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猜到裡面是什麼，但王宇行沒有拿出來。隻是王宇行沒想明白的是，方缇就算淪落孤兒境地，也從來自尊自愛，王宇行如果給不了他理想的愛情，那他就不要，索性還是把王星星當王哥，記得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護着他就是了。

他雖然内心酸楚，但還能客觀地抽身而去，審視梁詠雲跟王宇行獲得幸福的可能。聞爸爸說過，丁一劭能在做錯事以後還被保全，那是因為李家強大，Air勢大，李茉莉功不可沒。

方缇幻想過自己也能真正站穩腳跟，保住王宇行，可方傾直截了當的話，卻粉碎了他的夢想。

“我以為你18歲的時候，我就退休了。可現在趕上戰亂，我當一天總統，你就沒有回家的可能。”

私生子沒有資格回家，又怎麼能再帶一人呢？

方缇進到大樓裡，卻躲在門口，仍舊癡癡地望着那倆人。

梁詠雲行嗎？

方缇調動作為科學家的謹慎思維，開始辯證。梁詠雲也是Air的人，伯父伯母是艾蘭上将和梁警司，作為軍警後代，他擁有着不錯的家世和錦繡的前程。他的上司李若希又為人和善，待梁詠雲極好，未來也許就會看在副将的份兒上，也為王宇行說情。

反正，比自己這孤兒要好說話得多。

想想自己真是蠻可笑的，連自己都是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私生子，還想着用自己的力量，讓王宇行光明正大，走在太陽下。

他就那麼呆呆地站在門口看，忘了傍晚暮色轉換，光影流動，原本方缇是站在背光處暗中窺視他們二人，可等過了十幾分鐘，光便打到了他藏起來的那扇門上，而他又穿着白大褂，頓時毫發畢現。

小小的一個，貼在門上，圓頭圓腦的，特别顯眼。

……也特别可憐。

王宇行有些呼吸不暢的感覺，伸手扯了一把自己的領帶，仰着頭卻還用眸光看着那偷窺的人，歎了口氣：“我快要憋死了！”

“啊？”梁詠雲愣道，“是要去方便嗎？那快去。”

王宇行起身，不管不顧地往大樓門口走，他決定讓一次方缇，方缇畢竟比他小嘛，就讓這一次，就低頭這一次。

即使方缇的年齡、立場、周圍環境，都跟他格格不入，就連未來，他都是模糊不清的，卻仍舊想自私地去牽方缇的手。

愛是什麼，王宇行朦朦胧胧地想，愛就是自私。

可沒等走到門口，方缇正轉身要跑時，外面一輛白色救護車被打扮成花車的樣子，卻一路伴着歡樂又浪漫的音樂闖了過來。

停在倆人中間。

跳下來幾個大頭兵，身穿阿波羅軍服，為首的王宇行不認識，但範承毅在邊上，露出大傻子似的笑容。

“方缇！快出來！我兄弟終于決定鼓起勇氣了！”範承毅這一喊，戰士們頓時笑成一片。

方缇推門出來，見那中間的人身穿阿波羅軍服，外面披着白大褂，手捧一大束鮮紅的玫瑰花，裡面竟然還穿插着一大串滴着水珠的葡萄，正臉色通紅地望着他。

“曉風。”方缇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希望你不要覺得太唐突，方缇，”白曉風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眼鏡，“今天我是來向你告白的，并不奢望你能答應我，我，我隻想為‘我喜歡你’，拉開一個序幕。”

方缇确實覺得挺意外的，白曉風是白曉蘭的親弟弟，在Aland是軍醫兵種，方缇劃分二哥的醫療兵時，順道将他一起劃拉過來，統共都沒說上幾句話，甚至在這醫研所工作了三四個月，他都對白曉風沒有什麼印象。

“你别緊張，主要是我兄弟有些憋不住了，”範承毅摟着白曉風的肩膀，“他今年20歲，跟你年紀相仿。”

說完，看了一眼那站在一旁寒着臉的老湯姆。

“雖然目前能力上還沒有你方少将突出，但假以時日……”範承毅彈了一下白曉風的胸膛。

“假以時日，我一定努力與你并肩看齊，争取能夠配得上你，”白曉風上前一步，激動得雙手顫抖，玫瑰花瓣顫動，“方缇，請允許我追求你！”

越來越多的人從醫研所裡走出來看熱鬧，将方缇圍成一個圈兒。

以前也有不少人追求方缇，但方缇都以“未成年”擋了回去，如今不像個好人的湯姆忽然出現，範承毅隻覺得警鈴大作，而且他出現的這個時間點，“未成年”這個擋箭牌都不好使了！

他不禁抓耳撓腮，非常焦慮，而他的摯交好友白曉風聽說了更是揭竿而起：“什麼？！我還喜歡小葡萄呢！”

經過一幫兄弟的一番鼓動外加出謀劃策，白曉風鼓起勇氣來了。

“呃……”方缇的眼珠叽裡咕噜轉着，正在想詞兒，人群中卻忽然蹿出一人來，正是湯姆。

“你應該送你畫的大餅，而不是送葡萄，”他一把奪過白曉風手裡捧花，揪着裡面的葡萄粒，扔進了自己嘴裡，嚼了嚼，“還假以時日，我争取能夠配得上你，我呸！你們醫學生更是看學曆和臨床實驗經曆以及天賦的，你哪個大學畢業啊，發表過幾篇論文，救了多少人，成功了幾台手術，突破了幾項醫學難關？！”

白曉風登時臉上變色，羞愧不已。

“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仗着什麼來的，”王宇行把被他拽得亂七八糟、花葉紛飛的捧花扔還給他，“你不過是仗着你哥是麻将牌之一白曉蘭的底氣，才敢過來求愛的，對吧？！”

白曉風忽然被戳破，站在那裡如風中落葉，抖個不停，臉上更是紅如豬肝色。

梁詠雲聽王宇行說話尖酸刻薄不假，但卻一語道破了白曉風真正的“底氣”。面對方缇這樣的孤兒，白曉風一定是覺得自己家庭美滿，能夠配得上他。

果然，這白曉風站不住了，車裡卻另有一人，待到這時，才緩緩走出車門，立到了王宇行的身前。

“那我可以嗎？”

來人身姿挺拔，一米九六，長身玉立，風度翩翩，斯文俊秀。

“我畢業于水星醫科大學心血管外科和腦科專業，獲醫學學士雙學位。三年後赴海參崴留學深造，先後在哈佛醫學院、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等知名醫療機構學習和實踐了5年，獲博士學位。學成後加入水星第一醫院，成為心髒外科及腦科的項目突破骨幹成員，并在國内外學術期刊上發表了348篇學術論文，主持和參與了多項國家級和軍事重要科研項目。同時，闖入軍界，憑借醫學技術榮膺二星少将……這位先生，你覺得我夠格嗎？”

微笑望着他的人，正是化身為吳鶴庭的孟令華！

“小吳哥哥！”

方缇驚訝于他來了，跑過去立刻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不是任務繁重，脫不開身嗎？”方缇幾次問他在哪裡，都說是在“潛伏中”。

“任務沒有你重。”孟令華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

“你也不行，”王宇行望着他那雙冰冷的沒有溫度的義眼，“你是個瞎子！”

方缇眉心一皺，立刻過去踹了他一腳。

“……”

踹在小腿上，踹得并不用力，但王宇行顯然是被重挫了氣勢，幽怨地瞪着方缇。

“決鬥吧！”王宇行将大衣脫下，往身後一甩，梁詠雲趕緊上前，緊緊抱住。

“作為方少将的保镖，我今天就決定清理門戶，你，還有你，”王宇行指着白曉風和吳鶴庭，“咱們現在就單挑！”

範承毅聽到這話卻忍不住笑了，點頭道：“那好啊，還沒看到你的真本事呢，比什麼，比拳頭？！”

他對吳鶴庭不了解，但看着也是“上了年紀的人”，目測30有餘，而湯姆高瘦挺拔，卻也不是個練家子的模樣，這麼一比較，還是自己的朋友白曉風更有勝算！

“比拳頭，我怕你們這瞎子還有這關系戶，會死在我的鐵拳之下，”王宇行哈了一下自己緊握的拳頭，“咱們就比槍法吧！”

“好！”範承毅躍躍欲試，撸起了袖子，“帶我一個！”

……方缇歎了口氣，抱着雙臂，無奈地看着王宇行。

“有言在先，”王宇行甩了甩手臂，“輸了的人不但以後不能騷擾方缇，還得自廢雙目！”

“自廢雙目？！”範承毅納悶道，“玩這麼大？自廢雙目了還怎麼上戰場？”

王宇行：“情場如戰場！”

“那我已經是義眼了……”吳鶴庭感到無語。

“把你義眼也摳掉！”

三人越走越遠，去練靶場了，方缇隻得無奈地跟在後面，不知道要如何收場，卻見梁詠雲一直癡癡地笑。

“你笑啥啊？”方缇納悶地問。

“好可愛。”

他抱着王宇行的衣服，癡迷地望着王宇行的背影。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