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舜香、中其志等人,當夜12點多返回A軍駐地,跟于皓南等大部隊會合。這一戰雙方各出兵力上千人,打得十分激烈,敵方中途退卻逃散,但我方也傷勢慘重,最重要的是沒有抓到敵首武弘大,反而中了埋伏。傷号都安排在首都醫院,方缇接應,白曉蘭肩膀與頸部中槍,好在度過危險期。
回到駐紮地的路上,孫舜香已經得到消息,李若希帶梁詠雲二人在步湧城射殺武弘大成功,屍體已經被帶了回去。
一見到于皓南,還未等主将說話,孫舜香搶先一步:“于總,我們是中計了!”
“什麼計謀?”
“連環套,”孫舜香道,“此舉不在武弘大,而恰恰在你我之間。”
他看向對面的李若希,重新闡述道:“是你我之間!”
“這是怎麼說的,武弘大已經死了,”李若希道,“醫務部去檢驗了,是他本人。”
“我是說,兩邊消息來源是對方故意放出來的,為的是你我各執一言,各奔一方。”孫舜香事後複盤,覺得這件事蹊跷極了,像是朝着自己來的。
“沒明白,”李若希道,“情報來源不同,結果不同,這是經常出現的情況。”
“可你方伏兵多少?”孫舜香問道。
“20幾人,”李若希道,“他們在酒館裡喝酒,裡面人很多,我和詠雲等到他去了後巷撒尿,才把他一擊即中。”
“這就是問題所在,”孫舜香斬釘截鐵道,“我們去往西鄰賭場,那裡至少有上千雇傭軍等着我們露頭,而你們去的地方,才20幾人?這不合理!”
“孫參謀,你到底想說什麼。”梁詠雲直接問道。
“你們殺的不是武弘大,”孫舜香道,“我們被算計了!”
在場人面面相觑,一部分覺得孫舜香輸不起,一部分覺得他瘋了。
“李西彤,屍檢結果怎麼說?”于皓南問一旁的軍醫。
“對比面部特征和身材體型,95%的可能,李少将射殺的人是武弘大。”
“不,我們沒有武弘大的DNA比照信息,你這95%給得也太多了,”孫舜香道,“我是說這場戰役重要的點,并不是武弘大,而是我,你們聽明白了沒有?!”
李若希聽得是一頭黑線,在場Aland重要部将們一言不發,梁詠雲忍不住翻白眼,這人還能為了争個高低能這麼破防和耍賴,他還是第一次見。
“梁詠雲,”孫舜香當然沒有忽略他這一白眼,“你覺得我是無理辯三分是嗎?還是說你前段時間一直跟白曉蘭讨教,認為他是你學長,你學了幾天就超過了他,是嗎?”
“不能這樣一概而論,白中将雖然經驗比我豐富,但此次事件我有人脈,我說了,是内部消息,萬分準确。”
“把你信息來源提供給我,讓我看看武弘大是怎麼在一周之間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還都證據确鑿。”
“恕難從命!”梁詠雲一口回絕。
“好了,既然雙方争執不下,”李若希伸長胳膊攔在梁詠雲身前,“那一并聽主帥定奪。”
他看向了于皓南,覺得除了他沒人能制服現在蠻不講理的孫舜香。
于皓南皺着眉,聽了兩方吵到現在,最終對李西彤道:“提取屍體面部皮膚送往方缇處,盡快檢測是否戴了脂溶性面具,同時黑進醫院系統查下武弘大是否有住院信息,對照DNA檢驗結果,驗明正身。”
“是!”
Aland的人兩邊對望,立刻轉頭去辦了,隻李若希愣在那裡,半晌回不過神兒來,怔怔地望着于皓南。
孫舜香松了口氣,還好自己跟随的主将不糊塗,他伸手放在中其志的手臂上,由他扶着,回了自己的房間。
李若希望着于皓南,從一開始的愕然到現在的無語,最後冷哼一聲,一扭頭,轉身決絕而去。
當晚,他冷若冰霜地回到卧室,抱着枕頭就往外走。
于皓南本來低頭翻看文件,見他又要耍脾氣,忍了又忍,最後還是伸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這毛病能不能改了?!有事沒事就分居,你示威給誰看?!”
“給你看!”李若希狠勁推了他一把,“我現在煩你,不想看到你,難道不行嗎?!”
“不行!孫舜香不是無理取鬧的人,他既然提出疑惑,那索性就去驗一驗,有什麼不能理解的?!我就該不分是非就說你是對的,是嗎?!”
“是!你明明說我錯了也是對,那為什麼當着他們的面,你還是認為他是對的,我是錯的……”
“我是讓方缇去驗一驗,沒說你就一定是錯的,但我認識的孫舜香,在公事上絕不是意氣用事的人。”
“嗯,對,”李若希點頭,眼睛蓦地紅了,心中酸楚油然而生,因為他們主副将的惺惺相惜,“你信任你的副将,我也是,我就是意氣用事的人。”
他使勁去掙脫于皓南的手,可他倔起來也是半點兒都不讓。李若希的手就像被螃蟹巨鉗一樣緊緊握住,他使不出勁兒來,隻得又氣又恨,幹脆雙手捧住他的手腕,低頭狠狠地咬上去。
“行了行了,”于皓南不得不松開了他,“一會兒把你牙給嗑掉了。”
李若希憤憤然地甩開了他的手,撿起地上的枕頭拍了拍,氣呼呼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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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急診入口處人潮擁擠,又有大量傷員湧進了醫院,看到他們身上統一的着裝是黑西裝、黑西褲,那是編外軍隊雇傭軍的日常裝束。
“小陶!急診室!”
“哎!”方缇舉手響應,剛拿到手的盒飯不得不放下,起身抓起工牌帶到脖子上,跟随着醫護人員去到了急診室。
槍口都是A軍子彈所傷,這些人身份不明,看着人高馬大,身材魁梧,是黑/白兩道都涉及的雇傭軍,但交錢卻很大方,早就有一筆大額款項進了醫院,所以醫護們搶救很積極,用藥用針也都挑貴的和好的,訓練有素,救人和賺錢兩不誤。
方缇在醫院當了半個月的“小陶醫生”,深深感受到厄斯經濟的快速、高效,應對到救死扶傷的醫院裡,也是如此,不管傷患身份姓名,厄軍、A軍、還是雇傭軍,反正有錢就有命,無錢就沒命。
方缇留守在醫院裡,借用真正的陶雯醫生身份,入職半個多月,救治及安排的我方傷員人數高達數百名,忙得天昏地暗,沒過多久,他就在孫舜香的指引下,跟我方另一重要潛伏人員會合,那就是于皓南同期新兵營醫療兵,目前軍籍在Aland的周旋和龔玥凝。
有了自己人在裡面,幹活就更方便了,三人常常分頭行動,各自為戰,方缇因為是個“多面手”,越來越被各個科室搶着要,而沒用多長時間,他就升到了急診室的助理醫師,可以給所謂大人物做手術,也混進了生化科,時不時為厄斯軍隊的生化武器,設置一些無法逾越的障礙。
“小陶!301科室!”
“有!”方缇剛剛從手術室出來沒多久,又被點到了名字。
他匆忙洗淨手,進入301,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半面白須,膚色深紅,雙目緊皺,身材肥碩臃腫,而那張臉他卻一眼看出,在A軍的戰犯通緝令上,他位列第十三名,名叫切科夫,在四年前的水星,他曾率軍落地番禺島,用冷氮槍屠殺了一整個邊陲小鎮,掠走Omega三萬人到厄斯,作為他們繁衍後代的工具。
“大家集中精神,這位是軍界要員,上面給的壓力很大,”主治醫師在臨手術前集體總動員,“咱們一定要把他搶救成功,不然都得玩完!”
手術開始了,作為特别機靈好用的多面手方缇,被安排在主刀醫生的右側方,低眉順眼地等待安排。
“小陶。”
方缇迅速遞過去一支柳葉刀,按照正常程序,手術進行得很順利,隻是到了手術末尾,忽然床上那人劇烈地發抖急喘,鮮血一股一股地從他口中噴出,沒過多久,這個殺人如麻的甲級戰犯,就這樣下了無間地獄。
那主刀醫生大驚失色,瘋狂搶救,隻是在場醫生使出全力,也回天無力,隻因方缇遞過去的那把刀上,刀刃淬滿了無色無味能無聲無息奪人性命的劇毒。
“小陶!”
下午3點多,醫院樓下的花壇邊上,一個保安拎着一塑料袋子,裝着盒飯,朝他招了招手。
“小毅。”
方缇左右看看,飛快地跑了過去。
“那個切科夫,被成總派兵趕出了爛壩河,殺到了西關鎮,但他好像沒死,是不是被送到這裡搶救……”
“已經被我KO了。”方缇比了個OK手勢。
“真棒!”
倆人坐在一塊兒吃盒飯,方缇聞到飯香簡直狼吞虎咽。
“你們醫生不給放飯吃嗎?”範承毅看他這樣兒挺可憐的,“我們保安都一日三餐,到點兒開飯。”
“急診室醫生嘛,何況我還是個助理醫師,那就是個小跟班小打雜兒,”方缇道,“肯定是哪裡叫我我就去哪裡,不過收獲蠻多的,随時查缺補漏。”
範承毅連連點頭,小聲道:“軍官級别以上死在小陶醫生手裡的,都不下七八個了,你真的很神勇。不過,會不會被查出來啊?”
“目前還好,我都是小跟班,查來查去,查不到我頭上。”
“那小陶本人會不會回來啊,發現自己忽然被抽調到急診室和生化科了,工資都翻了倍,還是……”範承毅不敢再問了。
“小陶是來交辭呈的時候被我截胡的,我說我幫他交,”方缇道,“他的工資我也以丢了卡、換卡的名義,讓醫院都發給我啦。”
範承毅笑着點頭:“反正錢是不能讓人給賺了。”
“是啊,我在咱們那裡的醫院都沒現在上工這麼累的,每天不停做牛馬,饑一頓飽一頓……”方缇邊吃邊吐槽,豆芽都在嘴角兩邊各露出兩根來,看着又慘又好笑。
“那等我發工資了給你多打些肉菜,”範承毅道,“這醫院可真黑啊,我們幹保安的一個月才1500來塊錢,這醫院食堂一頓飯就五六十,這樣下去一個月根本不夠吃飯……”
“我能比你多點兒,一個月3300,而且我吃得沒你多,”方缇道,“等我救濟你,你别總給我打飯了,我随便吃點面包什麼的……”
“還是别了,你都瘦了。”
“瘦點兒不好看嗎,苗條。”
“我感覺你還是胖了好看。”
倆人在一起秘密交談,殊不知不遠處的牆角,站着一個謊稱來看病的人,靜靜地站在背後,暗中觀察。
“對了,我們的頭兒住院部保安組長,他說我這身型在這當保安是屈才了,推薦我去當雇傭軍,”範承毅道,“我要不要摸摸門路,看看能把我送進哪兒去。”
“暫時不行,A軍用槍炮的手法跟他們完全不一樣,你容易被看出來。”
“我也可以現學,”範承毅道,“你有認識的雇傭軍嗎?我揣摩下他們的手法。”
“……等我找一下。”方缇想到了王宇行曾經有過雇傭軍,他現在還用那些人嗎?
“昨天晚上來的那夥兒雇傭軍,你去給做手術了嗎?”
“做了,但是沒找到機會下手,而且不知道是哪一夥的,不知道我二哥跟雇傭軍的合作怎麼樣,”方缇道,“咱們也有傷員,是周旋他們幫忙看護的,我沒接到香香的通知。”
“他知道你現在換了身份,沒敢找你,怕把你暴露了,”範承毅道,“他的同事,Aland偵察科長白曉蘭負傷了。”
“現在怎麼樣?!”
“已經出院了,沒有大礙,”範承毅道,“但現在有個新情況,就是他們不大相信,死了的那個人,就是……”
話沒等說完,忽然頭上葡萄架往下落水,噼裡啪啦,他猝不及防,被淋了一頭,摸了一把臉上的水,擡頭望去,明明還是陽光明媚的下午。
“太陽雨?”範承毅莫名其妙,轉頭看向方缇,“怎麼下雨了隻淋我,不淋你?”
“你剛想說什麼來着?”
“等通知,一會兒他們能把東西送來。”範承毅要轉身回頭看,方缇忽然攥住了他的手,“那你快走吧,去拿東西,别等我一會兒又被叫到手術室裡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