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缇抱着紅色的玫瑰花，告别了範承毅，獨自坐在了咖啡廳外面，白色洋傘之下。

面前的咖啡又苦又澀，隻喝了一口，方缇就禁不住吐舌頭，直皺眉，所謂黑咖啡，簡直比他自己煮的湯藥還難喝。他不明白香香為什麼最愛喝這東西，說是“提神醒腦、健脾開胃”，小葡萄認為，喝這個苦東西隻為了提神和開胃的話，那還不如找機會美美睡一覺，甯願什麼都不吃。

來到這家氛圍超浪漫的咖啡館，他沒有點葡萄汁和氣泡水，甚至連各種各樣花色好看的水果小蛋糕，也忍着沒有要一個。他穿着米色的長風衣外套，雞心領淡黃色針織衫和白襯衫，修身的黑西褲襯着一雙筆直的腿又細又長，他的身材比例剛剛好，踩着半高跟的皮鞋，已經有些成熟大人的模樣，此刻無比端莊地坐在這裡等着，等待那個人赴約。

這是他第一次送花，為了感謝王宇行将W槍炮順利送出。這一次偷天換日，改變了敵軍武器裝備K槍炮的“純度”，直接使得于皓南指揮的A軍在席拉赫與封騰沖一戰，大獲全勝。

在軍隊那裡，這是他方缇立下的軍功，但實際上在方缇心裡，這是王宇行立的功。作為主帥，他要鮮花送給戰士，給予嘉獎；而作為喜歡王宇行的小葡萄，他要借着送玫瑰花，來含蓄地表達愛情。

隻是，天不遂人願，他從中午1點開始滿懷期待地等，直到天色将晚，店裡人去樓空，小情侶們都換個地方約會去了，他等的人，還是遲遲沒有到。

時間過去了整整8小時，他撐不住餓了，吃了好幾種店内蛋糕，無聊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而手表上顯示的王宇行那邊的定位系統，也被隐藏了。

從心情雀躍地等待愛人，到暮色四合，方缇像是被霜打蔫的葡萄皮兒，幹癟地沒有精神。他試探着給王宇行撥過電話，而對方沒接，直接發了定位信息過去，也沒有任何回應。

等到夜裡十點多時，他已經從不開心、被放鴿子的郁悶，轉換成了擔心，擔心王宇行來的路上，是不是出了岔子，發生了什麼意外。

調換武器這種事，對于以制造軍火為生的“賴川崎”，根本是自尋死路、腳踩鋼絲。而王宇行之所以答應去做，一是他對厄斯軍人仍舊極端仇恨，再就是他承諾了方缇，願意把這為他制造的W槍，拿去對付厄斯人。

方缇曾經跟王宇行建議過，要想全身而退，W槍炮的輸出，需要假手于他人。既不能破壞賴川崎的皮，更不能讓王宇行自己沒有立足之地。而假手于誰，方缇對厄斯軍政府不甚了解，但王宇行拍了拍胸脯，說：“包在我身上”。

封騰沖的假K炮終于炸了，一切按計劃實施，王宇行還能來約他見面，說明事情已經辦好了，可半路失約，沒有回話，是不是封騰沖那邊懷疑起來了，正在追殺他？

方缇想着想着，越發心驚肉跳起來，他不斷撥弄轉表，希望能重新獲取王宇行的地理位置，又一而再地撥打他的電話，卻全部轉換成了占線，一次也沒有接通。

正在這滿頭大汗，一一調試時，範承毅開車來了，找到了方缇，開口便問道：“你等的人沒來？”

花都沒有送出去。

“等會兒。”方缇這次轉為給倪可夢打電話。

“喂……”

“小夢，你們好嗎？！”方缇緊張地站了起來，“現在你們在哪兒？為什麼不接電話？為什麼沒來？”

“我們很好，我們在路上……”倪可夢看着準備上機的少爺，這一天，他們倆隻是瘋狂趕路，一大早匆忙地從寬迎來到了南安，現在又馬不停蹄地調試轉機，王宇行要開着私家飛機，帶她到别處去。

“快關機，”王宇行回頭看了她一眼，“準備登機。”

“你們在忙嗎？”方缇聽到了他的聲音。

“是的，我們要上飛機了。”

“哦，那快去吧，一路順風，注意安全。”

方缇挂了電話，終于把心放到了肚子裡去，也許王宇行那邊有突發狀況，來不了了，總之他們現在沒事，聽他聲音還挺沉着的，那就是在掌控之中……

“還等什麼呢？”

範承毅身後，車窗緩緩降落，孫舜香歪着頭，從裡面往外看。

方缇抱起玫瑰花，走過去上了車，坐在了後排。

“别紮着我，一邊去，有刺。”孫舜香躲着他手裡的花。

方缇往另一邊挪了過去。

“小家夥，現在看到我也不知道叫人了。”

“孫将軍好。”

“呸。”

範承毅側過頭，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又轉了過去。

“方少将還有這閑心，在外面約會，”孫舜香看着他，“不過你未婚夫不是在水星嗎？還能千裡傳花？”

“你還有這閑心，跟我說這些，”方缇看着他，“你不是跟我二哥外出執行任務嗎，執行完了？”

“你還敢反問我，”孫舜香舉起拳頭砸了一下他的肩膀，“小東西現在提了将立了功，可了不得。”

“你怎麼來了啊，是要看二嫂的領地嗎？”

“沒什麼看頭，”孫舜香向後仰了仰頭，手撫着細長的脖頸，“李少将忙着跟南安王周旋，我就不去打擾了，這回過來，主要是找你。”

“找我幹嘛？”

“看你跟誰約會。”

“孫中将，”方缇皺了皺眉，“有點兒邊界感吧，我們都長大了。”

“長大又怎麼樣，隻是身體看着像個大人，做事還都是小孩，”說着，又向前瞄了一眼範承毅，“你們成功将武器送出去了，是Apollo建軍以來，首次立功，你二哥很高興，軍情彙報書，我也看了，隻是……”

方缇心裡暗道不妙，他提交戰情彙報時，于皓南隻打開翻了一遍就丢下了，他對方缇是有一定信任度的，認為方缇辦事穩妥，但孫舜香不同。

這個參謀長，是對什麼事都抱着懷疑的态度，且刨根問底。

“你竟然在賴家别墅住了整整十天，”孫舜香說，“而你寫你的對接人，是個女孩，名叫倪可夢。”

“是的，那女孩很喜歡我。”方缇鎮定自若地說。

“能有多喜歡，把你一個水星人放在家中，養十天，”孫舜香道，“而且承毅說是賴川崎用大衣包着你，護送你上了車，去了他家。你跟賴川崎怎麼會有這種交情？”

“也不算交情，是交易，”方缇道，“我作為軍火提供商，那是他的甲方，他對我客氣點兒，不是應該的嗎？我們可有七個億的往來。”

“說到這一點，我更覺得奇怪，”孫舜香皺着眉，抱着手臂思索道，“你們是第一次交易，金額如此巨大，他為什麼信任你，相信你給的武器是好的、是能用的，另外，7個億的厄斯币，在水星上價值要翻8倍，你一下為你的Apollo進賬這麼多，賴川崎是個那麼容易放款的人嗎？你孤身陷入敵營足足十天，如果我是他，我殺了你，私吞你所有武器，不更好嗎？”

“因為我跟他說好了，不是一錘子買賣，”方缇道，“而且殺了我他也不知道我的兵工廠在哪，要不到貨，那不是白殺我了嗎？至于為什麼信任我，那我、我是可愛小葡萄啊，三言兩語，就獲得了他們的喜歡。”

孫舜香：“……”

他紫色的眼睛晶瑩璀璨，明明那麼好看，卻讓人看了心驚膽戰，像是狡黠又尖銳的狐狸，正在認真觀察方缇的胖胖臉蛋，辨别真假。

“小櫻桃，你說話啊！”

方缇忍不住找幫手。

“我有什麼可說的，一路上我都跟他說了好幾遍了，但他就不相信，甚至李少将拿下南安國，都沒有讓他更吃驚。”

“對啊，為什麼啊，”方缇抱着手臂看向孫舜香，“李少将立功你一句話沒有，我小葡萄做點兒事，你問來問去。”

“我們主帥對李少将的壯舉，都沒有一個字的懷疑，我又有什麼說的，”孫舜香道，“美人斬能斬遍全水星，斬得了封騰沖，這麼個南安小國王，又算得了什麼。”

“你來找我做什麼啊？”方缇直接問他此行目的。

“你二哥搜集好了資料，要你給我做人/皮。”

“……既然美人斬誰都能斬，他為什麼不派李少将，而是派你？”範承毅在前面幽幽地問道。

孫舜香沒有回答。

“Regina，蕾佳娜，現年22歲，女人，身高一米七，體重110斤，野模出身，厄斯南安人，口音軟糯，性格高傲，毒枭卡梅倫的女兒，也是毒枭本博拉的新獵物之一……”

“獵物，難不成還要陪那死老頭子睡？！”範承毅當即怒聲質問。

“閉嘴，”孫舜香皺眉道，“你要是待不下去就給我出去！”

範承毅不得不咬了咬唇，保持安靜。

南安國軍區大院一角，生化實驗室雖然設備簡陋，藥材不怎麼齊全，但也是李若希為方缇安排的最好的“設備實驗間”。

方缇坐在實驗台這邊的辦公桌上，專心地看着孫舜香用電腦給他演示的照片以及視頻動态資料，從拍攝角度可得，這些都是偷拍竊取監控，于皓南為了拿到本博拉情人的相應影像資料，可是費了不少勁兒。

“能行嗎？”孫舜香看他默默看了很久，忍不住問道，“有些視頻畫面太模糊，而照片又一張一個樣兒，幾乎找不到純素顔的照片。”

“可以。”方缇拿起紙筆，一邊盯着畫面，一邊在紙上唰唰唰地構築面部靶點，開始構圖，逐漸描摹出人臉。

“我的任務隻是參加一場宴會，真正走入他們的社交圈，”孫舜香道，“這次不是運送武器，而是去順藤摸瓜，找出封騰沖。”

“封騰沖已經來了南安？”範承毅不禁摩拳擦掌，這顆人頭可讓A軍想了很多年！

“他未必敢真來，這人很謹慎，x槍炮一出，他就從水星回到了厄斯，非常惜命。但李若希在南安的消息，想必他已經知道了。眼下有個契機，那就是本博拉過生日，就在下周，年年都是大操大辦，就在隔壁嘉陵市，本博拉的老家。去年封騰沖親自去慶生了，今年也許會去，也許不會，也許為了李若希，他鬥膽還會再去，那都說不一定，但不論他去不去，我都要去。”

“那李少将去不去？”範承毅頗有些揶揄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