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緩的音樂和幹淨的消毒水味兒,常常讓他躺了沒多大一會兒,就午睡了過去。
然後,方缇拉開外面那層窗簾,留下白紗窗,就讓下午1點到3點的日光,溫柔地照在李若希的臉上。
他早就通過方傾拿出的早年的丁一劭診治報告,檢驗出李若希有力王基因,索性不管,什麼藥也不用,都可以完全自愈。
而這個時間讓李若希躺在這裡接受的治療,則是最适合他的——光合作用。
果然每次李若希睡了一個美容覺回去,都感到臉上的傷疤在結痂和慢慢脫落,饒是于皓南聰明絕頂,沒有這個醫學專業知識,也會讓方缇抓到把柄。
“被你弟弟打敗了?”李若希笑着問道。
“以前我總讓他學好本領,以後才能跟人叫闆,”于皓南無奈地笑了笑,“沒想到他先叫闆的人,竟然是我。”
“嗨,他對你不是有求必應了嗎,你看你要那個眩暈藥,他也給了。”李若希望着穿着宇航衣在那各種不舒服的孫舜香。
張吉惟低頭一個個檢查他身上的卡扣,這是他第一次登空航行。
“我也給你準備了啊,”于皓南往後看,“你瞧。”
李若希一回頭,竟是梁詠雲穿着宇航衣,正興沖沖地來找他。
“啊!你也給他了?!”
“你不說他是你的副将,什麼大腦嗎?”于皓南哼了一聲,用厚重的宇航手套敲了敲他的頭盔玻璃窗,“你的大腦為什麼長别人頭上了?!”
“詠雲!”李若希轉頭蹦蹦跳跳地跑向梁詠雲,“你也來了?!”
“是啊,臨時通知,還給我了幾顆小藥丸,說是抗眩暈的,”梁詠雲開心道,“早有這個東西早給我們呀,唉真是!”
“可能也是怕有副作用吧,放心,我守在你邊上!”李若希和他往Air部隊走去,“大飛哪兒去了?!”
“那兒呢,”梁詠雲道,“你還不知道吧,他想給你個驚喜。”
“什麼?”
“你看他的衣服。”
李若希遠遠地瞧過去,隻見騰達飛穿着的宇航服左右兩邊有兩道紅色的亮燈指示裝置,跟他們的不同,回頭看了看Aland當中的于皓南,他的衣服也帶這兩道紅色。
“大飛……是駕駛員!”李若希反應過來了,“他考上了?!”
“是啊,那天就想告訴你來着,結果看到你的臉……就把這茬兒都忘了。”
“大飛!”李若希跑了過去,興奮地隔着宇航服,倆人緊緊地擁抱,他拍着大飛的後背,知道這對隻念過夜校的騰達飛來說,考上有多麼不容易,“祝賀你,以後我可以坐你的水星鸢了!”
“不是以後,就是今天,”騰達飛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敢開,你敢坐嗎?”
“敢!”李若希舉手道,“我今天就要坐!”
這時候楊門光走過來了,李若希定睛一看,他也帶着兩道紅條!
“小楊!你也考上了?!”
“是啊主将,歡迎來坐我的水星鸢,”楊門光邀請道,“我們這裡還有首次飛行的總工程師彭中将,他,他說要坐我的水星鸢……我很榮幸……”
“你年紀最小,我得看着你,”彭羽瓊冷漠道,“别把我鸢種給摔了。”
“是!”
此行三架水星鸢共同齊飛,三萬A軍即刻啟程。
“那咱們Air不是有兩駕了嗎?”李若希伸出手指比劃了一個小樹杈,“啊對了,翅膀還有呢,太好了,我有這麼多水星鸢可以坐了!”
Air衆人歡呼雀躍,起哄擊掌,聲音越來越大,非常地……不講究紀律。Air人多,報名的七萬人中,本來就有接近一半是Air的人,所以他們産出的駕駛員也是最多的。
于皓南微微眯起眼睛,看到李若希在那不停撒嬌,一會兒要坐這個水星鸢,一會兒仰着臉要坐那個水星鸢,簡直不夠他忙活的。
“李若希,停止激動,”于皓南朝他喊道,“給我過來!”
李若希佯裝沒聽見,跟着騰達飛和梁詠雲,就往他們的水星鸢方向走去。
“……”
于皓南要走過去把他揪回來,孫舜香卻在後面冷冷問道:“于總,該出發了吧?各個隊伍都已整裝完畢,各歸各隊了。”
李若希作為Air主将去到Air所屬軍隊的水星鸢,沒有任何問題。
于皓南停滞幾秒,轉身去到了自己駕駛的水星鸢上,作為先遣軍,首飛在前。
兩顆星球的距離甚遠,水星鸢已經不斷提速,可目前飛過去還得是五天五夜。
三萬人中一大半人是第一次空降厄斯,一路上都很興奮地望着窗外,黑漆漆的茫茫宇宙。
“楊門光,你那邊怎麼樣?”
“操作平穩,航行有序,彭中将指導到位,本人頭腦清醒!”
“啰嗦,”彭羽瓊在一旁指責道,“直接‘有序飛行’,四個字回答就行了。”
“是是是,有序飛行!于總,我有序飛行!”
于皓南聽他聲音跟打了雞血的愣頭青一樣,又有彭羽瓊一旁指導,應該無恙,于是,立刻撥給了騰達飛。
“你那邊怎麼樣?”
“這個一會兒藍、一會兒綠是什麼按鈕啊?”
于皓南聽到了李若希在邊上說話。
“宇宙中氣流的變化标識,藍是晴朗,綠是浮雲……于總,我這邊有序飛行。”
“宇宙還有晴朗的天兒啊?”
“騰達飛,你不要讓人幹擾你,将他立刻攆出去,”于皓南道,“你都是首飛,還能教别人嗎?何況他教不會。”
“教不會,我就慢慢地教,一直教不會,那就一直教……”騰達飛的聲音,似乎帶着某種壓抑的怒意。
“你在跟誰說話啊?”李若希看到他一邊帶着的無線耳機,正在一跳一跳地發着光。
“你是覺得我沒法吊銷你駕駛執照是嗎?”于皓南冷然道,“還是說你想死在厄斯啊?”
“謹遵于總命令。”騰達飛挂斷了通訊電話。
于皓南往後仰靠在椅子上,心情有些煩躁。他不知道這種情緒叫做“焦慮”,而且是分離焦慮。
前面方缇已經熟練學會了駕駛水星鸢,已經開了兩天兩夜,于皓南就在後面看着他,沒用半個小時,他就完全放手給方缇單獨開了。
方缇學會後連忙叫範承毅進來偷師,于皓南放任不管,隻是看到他把昏倒不醒的菜雞孫舜香搬到駕駛室時,勒令他搬出去。
“我房裡不能放Omega,你這麼大孩子不懂嗎?”
于皓南疑惑地看着他。
“是嗎,那他呢?”範承毅指着方缇。
“他是我弟。”于皓南手執軍棍,敲了一下他的頭。
範承毅将孫舜香搬到外面過道裡去了,躺在簡易擔架上,身上蓋着軍服,範承毅又想學開水星鸢,又不放心孫舜香在一窩子Alpha戰士們中間昏迷不醒,隻得把他放到走廊。
他眼睜睜看着于皓南跟躲障礙物一樣,繞着孫舜香出去,隻覺得他愛的人很可悲。
落地厄斯後兩天,孫舜香終于蘇醒。
“他,也是菜雞一枚,跟你一樣參謀長,副将,”于皓南指着外面自由活動的梁詠雲,“你看看你。”
“抱歉,是我太弱了,”孫舜香臉色蒼白,失重下的急墜,讓他頭昏腦漲,“我馬上就好了。”
“三小時後。”于皓南看了看腕表。
時間到了,A軍骨幹們第一次在厄斯角碼灣駐紮地大彙合,丁一翼、索菲娅顯然提升了整個駐軍的生活質量,他們甚至搬進了當地一所著名高校裡,戰士們住在一棟棟大學宿舍裡,生活條件比在基地還好,而當地所有厄斯人,都已連夜遷走逃離。
“我把丁總派來,是不是明智之舉?”于皓南笑着問駐軍。
“于總英明!”
宇航A軍們各個首領,山呼海嘯般地齊聲應道。
“恭賀于總喜提上将之名,”丁一翼上前恭敬行軍禮,“我等聽從号令,做出一點兒小小成績,不足挂齒。”
于皓南輕笑了一聲,自從丁一翼嫁給方盼盼以後,說話都變了腔調,顯得有文化多了。
“這是我們近來收繳厄斯金錢、金銀、武器等各種具體進項,請于上将過目。”
索菲娅在丁一翼邊上,跟看猴一樣看他,眼神充滿驚詫,這還是她認識的丁一翼嗎?她都不懂了,現在的丁大力竟然如此聽話。
“三千億,”于皓南道,“厄斯币折兌成當地金條珠寶,槍/支/彈/藥,總價三千億。”
“怎麼你嫌少啊?”索菲娅聽出他語氣不大相信的樣子,立刻斥道,“三千億都夠買你命了!”
“索菲娅!”孫舜香、李若希同時出聲。
“别太放肆了,這是我們上将!”孫舜香警告道。
“你們上将,不是我的,”索菲娅指了指自己,“我沒有軍籍,也不是軍人,你們總統跟我都是王對王,你們上将管不了我!”
聲音一落,于皓南周圍隋應東、廖成北、中其志、南不悔等人立刻上前,舉起了槍。
“怎麼着?現在就要斃了我?”索菲娅笑道,“也是,你們斃了的也不止我一個水星人了……!”
李若希幾步上前,攔在她的身前,立刻張開雙臂,面向于皓南的麻将牌們。
這視死如歸的表情于皓南熟悉,孫舜香更熟悉,當日解救嚴守義跟今天又有什麼區别?
孫舜香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索菲娅,你要不想我哥以後變成孤家寡人……”丁一翼沒等說完,索菲娅轉過頭,氣沖沖地跑了。
“索菲娅!”李若希追了出去。
“……三千億不少,”于皓南擡手,讓後面的人都放下槍,“索菲娅性格還是那麼急,我還說什麼别的了嗎?”
“是,她是我請來的特别援助,是我沒管好,”丁一翼道,“我失職。”
“沒關系,你把她帶回水星教育去吧。”
丁一翼一怔,愣愣地看着他。
“該交班了,你們回水星去,”于皓南道,“我哥雖然從沒問我你怎麼樣,但我知道他很想你。”
丁一翼心中一軟,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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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紅、繼、奎、尤、賀、賴,厄斯七大财團背後,都有軍官,甚至封騰沖就是其中四人的背後金主,”于皓南在隻有麻将牌心腹的指揮室裡,将作戰計劃圖整個兒放了出來,“各個集團脈絡,我還在梳理當中,但打垮厄斯,先從這些财團入手,逐一擊破後,定能一舉摧毀厄斯。”
“于總,咱們是不是也要去搶銀行,我知道這個陸猩和範大紅都是銀行行長,已經被丁一翼端了。”
“不需要,丁總已經給咱們做了個示範,搶錢不過三千億,剩下的,咱們要智取,厄斯的财富遠不止這些,有錢才能買武器,”于皓南道,“隻是他們有些富豪表面相當低調,需要深入挖掘,才能找到情報,比如,封騰沖是哪四人背後的軍官,你們能看出來嗎?”
一衆将領們眉頭深鎖,看着他們各自履曆。
“一個個來吧,”于皓南道,“咱們不打無把握的仗。”
“是!”
等到孫舜香自己時,于皓南把丁一翼交的财報扔到了他面前:“至少貪了三分之二!你給我查去!”
“這部分已經被他洗成了金條和冷氮槍,剩下的從何查起,”孫舜香道,“我剛才就在想,他們貪下的錢,如果搬到水星,那跟廢紙沒有區别,一分都花不了,可如果放到厄斯,還得是置換金條,又有多少金子夠他們洗?”
于皓南冷笑一聲:“你想得還是太淺了,厄斯的錢,隻有放在厄斯才算錢,所以你猜丁一翼剩的錢在哪兒。”
孫舜香在腦子裡轉了一圈兒,猛地明白了:“他存到别的銀行裡去了!”
于皓南點了點頭:“他一定沒想到我這麼快讓他走,現在他還無法變現。”
“他要變現成什麼呢?”孫舜香道,“難道還是冷氮槍和紅貢彈嗎?”
“厄斯有比那更讓人血脈贲張的東西,”于皓南深沉地看着他,“核。”
孫舜香當即心裡咯噔一聲。
到了晚休時間,于皓南看了看腕表,走出營帳,準備去找李若希。
“于總,我友情提示你,不要再感情用事,”孫舜香追在他的身後,“就算要做惡人,我也必須來做!眼前面對的是這樣急迫的挑戰,我希望你,不要再中美人計!”
“他現在不美了。”于皓南敷衍地回答,腳步匆匆,很快便不見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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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失蹤了,失蹤了?失蹤了……”方缇握着拳頭,不斷刻闆動作似的,重複着這一句話。
“停,停,”孔鐘立刻喝止他,握住他的手臂,“他現在過得很好,讓你别擔心。”
“他在哪兒?!”
“在……在紙醉金迷的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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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球!”
王宇行一記漂亮的舉杆、揮手,白色的球在空中飛舞,落在綠色的草地上翻滾,撲通一聲,遠遠地準确地掉進了洞裡。
“川崎少爺真是行家裡手,打得潇灑利落,赢分也漂亮!”
“還得是年輕人打得好啊,我們這些老家夥,隻能做陪襯了!”
封騰沖在身後,與一衆富紳、軍官們一起,為他鼓掌。
“小意思了。”
這種貴族運動,似乎天生為他量身訂制一般,作為真正的王子殿下,他就沒有一項不擅長的。
活動了一下手腕,王宇行興緻勃勃地開始了第二次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