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變裝去往巴爾幹的事,隻能再緩緩。
“下毒……”趙一甯比劃手勢。
“不行!”方缇搖了搖頭。
“二嫂,下來吃飯吧!”
“啊,我吃過了來的,不餓,你吃吧!”李若希在樓上喊道。
方缇擺了擺手,趙一甯不甘心地出去了。
可不大一會兒,于皓南竟然又回來了,手心裡托着一個剛買的籃球。
他出去時一直琢磨,給李若希關這裡其實不如送到爸爸那裡,方盼盼就陪在總統身邊,無論是安保還是衣食住行,方傾對盼盼和若希是一樣的待遇,其實于皓南想到的最好地方,就是家裡。
但無奈李若希想做點兒事,才把他送到方缇這兒。
如果時光倒轉……
他以前感覺煩的時候,總想着當年在新兵營,别因為那厄斯人誤說成喜歡李若希就好了,這招緻後續一系列簡直讓他自己都啼笑皆非的種種誤會。
可後來,他又似乎習慣了,覺出了李若希的好,如果時光倒轉,他也不會去洗清那個誤會。
他好像一直任由那個誤會發生,影響範圍越來越大,逐漸無法收拾。他也認為一切都是“本能驅使”,包括現在,他會在意李若希的情緒,在乎他生沒生氣,會着意哄他,甚至不惜撒謊連天地騙他,這一切……都是因為很久沒做了。
于皓南将他哄好就帶回了家,一夜銷魂,今早上把他帶到方缇這裡,就想着趕快脫身。
可他始終覺得自己還有一絲“人性”尚存,離開時心裡有些不大好受。
他單手插在兜裡,一步步下樓時,看到一個小男孩,拍着籃球往上走。
他想起李若希在新兵營裡特别喜歡打籃球,常常一群Omega在籃球場上跑來跑去,揮汗如雨,惹得一群Alpha在邊上圍成一圈牆,傻傻地看。
李若希身高腿長,胳膊長、手長,籃球隻要進他手裡,就再難出去,别的Omega隻能幹瞪眼,他三分球還是高射球都很有爆發力,跑得又飛快,常常全場mvp。
于皓南往上走了兩步,蹲在小孩兒前面。
“小朋友,你這球在哪兒買的?”
去商店買了球,又經過各種各樣的安檢回來了,一進門,于皓南看到李若希挺拘束地在樓下椅子上坐着,正看着方缇在那擺弄,轉頭一看到他,眼睛一亮。
“這麼快就回來了?!”
“給你玩兒。”于皓南把球遠遠地抛給了他,又轉身走了。
“哦!”李若希雙手接住了球,目送他出去,回頭笑着對方缇說,“你看你哥,還給我買了個玩具,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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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缇不能去巴爾幹了,趙家人的安危讓他時不時對着玻璃器皿發呆,好在初步制定的反k槍k炮醫研項目有了眉目,逐漸着手去做就行了。
剩下的難題……
方缇轉過身去,李若希正在床上酣睡。
于皓南讓倆人互相照顧,其實是互相看守,誰也别想跑了。
李若希每天把醫療室變成健身房,做各種各樣的運動,偶爾無聊了就去天台拍籃球,或者把廢舊的醫用設備當作杠鈴,在那刻苦的訓練,倆人逐漸混熟了,變成無話不說的朋友。
“皓南那個人啊……”李若希常常向後跌倒,咣當一聲,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真的很奇怪。”
“為啥啊?”方缇一邊換睡衣一邊問道。
“有時我覺得他很愛我,有時又覺得他根本不在乎我,”李若希無奈道,“我的心情就跟坐山車似的,忽上忽下,經常想痛快地分手算了,可一扭頭,他又帶着他的兄弟們,來軍營送我花。有時我又被他氣得難受,心想離婚,必須離婚,馬上離婚!可他又好像心裡有我,對我和别人不一樣。”
方缇鑽到被子裡,捧着自己的下巴,津津有味地聽他講這些戀愛的酸澀小事,也會怅惘地想,自己會不會也擁有這類炙熱的情緒。
他一直是個很冷情、情緒很淡漠的人,不然也不會六歲被家人抛棄,都能從善如流地好好生活。
除了王宇行會讓他觸摸到人情往事中的痛苦和快樂,其他的,他都仿佛有着天生的鈍感力,屏蔽在外,感觸不大深。
他不會像李若希這樣投入地愛一個人,也許,是醫生的本職讓他冷靜、抽離,他想要攻破人世間所有的疑難雜症,在乎别人的生命健康和生活質量,但他好像并不太愛自己。
生命好像單線程,以前王宇行失蹤的時候,他恍恍惚惚地要去找,翻遍水星,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去找。
等王宇行找到了,他又想帶他回家,想他高興,未來能堂堂正正地真面目示人,做個優秀的将軍。
等到王宇行跑到厄斯去了,家鄉被二哥控制和屠殺,他又一根筋地反複琢磨着,趕快制作出k彈k炮的解決方法,快去解救巴爾幹。
他與二哥的對話,時不時跳進他的腦海裡。
“明年你成人,就跟袁艾青訂婚。”
“為什麼……這麼急。”方缇低着頭問。
“你說為什麼,”于皓南微眯起眼睛,審視着他,“你别以為我不知道,巴爾幹趙家人,叫你小王妃。”
一記重錘打進方缇的心裡,他摸着胸口,猛地擡頭,看向二哥。
“爺爺說過,我們家,就是一艘大船,于總是船長,總統是掌舵人,而我們三個孩子,全部是水手,”于皓南看着他,“我們家就是國家的代表,必須所有人風雨同舟,守護這個家的安甯。”
“可是……”
那艘船早已把我抛下了。
方缇眼珠叽裡咕噜轉了轉,沒敢說出口。
“王宇行,就是破壞這種安甯的頭一号嫌疑分子。”
二哥去了巴爾幹,知道王宇行混進塔裡玩兒,整個人就變了,提起他牙根癢癢。
“像我們這樣的家庭,沒有誰能随心所欲,喜歡自己喜歡的人。你要是當真選了袁艾青,那兩邊家世相當,他人品咱們也都信得過,明年結婚算了。”
“……”
“你想想盼盼,當年他是喜歡丁一翼嗎?不是,是趕上了航空局打地基,需要錢;于總選舉總司令,需要選票,他是怎樣跟了丁一翼,你我都明白,而我……我不用說也罷。總之,沒有人會跟自己喜歡的人結婚,像我們這種世人矚目的家庭。”
“可是,二嫂就嫁給了喜歡的人。”
“……”于皓南顯然一怔,但很快又找到了他的理由,“你二嫂他是人傻,傻人……有傻福。”
“那我就不能有幸福了嗎?”方缇不甘心地小聲嘟囔。
“你什麼幸福啊?找王宇行就是幸福?!你看沒看王妃是什麼下場,他死的時候才三十歲!”
“……”方缇不敢再申辯,二哥聲音大了起來,吼得耳膜疼。
……王妃可不覺得自己不幸福,他說了,“不悔當初”。
“你要再敢跟王宇行厮混我告訴你,他别想活着回水星,”于皓南給出最後通牒,“你也會被我一掌拍死,知道了嗎?!”
“哦。”
那不殉情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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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哥啊,真是個很好笑的人,來,我給你看看,他幹了什麼,”眼前的李若希,還在興奮地跟他聊天,轉頭在自己的枕頭裡一頓瘋狂翻找,“當、當、當!”
手心裡躺着一塊兒金光燦爛的金坨子,上面還融了一個圓孔,打造成元寶的形狀,中間刻了個“福”字,傻福的福,上面穿着一根黑繩,能挂脖子上。
……方缇生氣了。
它雖然經過了簡單的加工,但仍保留了它原有的亮度和形狀,方缇認識它。
“這塊金子啊,來路可不能對别人說,”李若希悄悄指着上空,“是來自厄斯。”
“哇噢。”
“你哥那個混球在那可有志氣了,”李若希佯裝于皓南那将軍做派,低垂着眼,高傲地擺手,“‘我不會拿厄斯一草一木,吃他們一粒米、一滴水!’結果,偷了這麼個玩意兒給我,你說說,诶呀……”
李若希将金坨子挂在了脖子上,幸福地扭動着腰身,臉色微紅。
“……二哥真的很混球!”方缇由衷地道。
夜裡,李若希睡熟了,方缇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将自己打好的小包袱背到身後,看着月光下的二嫂,正在幸福地酣睡。
他的目光,靜靜地落在那閃光的金子上,想起王宇行給他這東西時倆人的開心……
有點想把它偷走。
可就像二哥說的,二嫂核桃仁大小的小腦仁兒裡,裝的都是于皓南,是他們的愛。
偷走的話,二嫂可能會急哭。
罷了罷了,方缇吸了吸鼻子,将來,他會有更多更多。
趁着夜色,方缇悄悄地離開了醫院,臨走時囑咐趙一甯,在研究室裡待好。
“我告訴二嫂,閉關三天不會出來,冰箱裡有吃的,他不會來打擾,”方缇握着趙一甯的手,“三天後我回來換你。”
“換不換我都行,”趙一甯反握住他的手,“方缇,一定要救我領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