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明明能好好利用你的劣勢,”孟令華道,“用得好的話,劣勢變成優勢。”
比如,你雙性的身體,曾是他認為的行動目标。
假設厄斯人也有一半願意犧牲,改變自己的身體,成為雙性人,那最開始摩洛哥大王繁衍生息的目的,就能達到。
隻是六年抗戰轟轟烈烈地過去了,他離這個目标越來越遠,而以搶奪、占有、摧毀、掠走為目的的厄斯政權主體,又何曾記得他們的初心。
隻有孟令華,還在寄希望于這個雙性改造,逆轉厄斯頹勢。
李若希眨着眼睛看着他:“怎麼變啊?你能把我變醜嗎?”
“那很容易。”孟令華溫柔地看着他。
“變醜能夠上戰場,但不能讓于皓南認出我,”李若希忍不住提出他的期望,“最好還能大大方方登上水星鸢,不被人抓住,唔,信息素味道也不能跑出來。”
于皓南是狗鼻子,聞到他的味道就會找到他。
“能辦到嗎?”李若希越說越詳細,難度也越來越大。
可天生容易信任人,又很天真的他,既寄希望于眼前的醫生,又怕這根本是癡人說夢。
“放心,”孟令華道,“我可是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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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簡直是神醫,”于皓南聽完了方缇的陳情,坐在上方椅子上,臉色發青,“不,應該說你是鬼醫在世。”
方缇半跪在地上,面對二哥的嘲諷,擡不起頭來。
“汪雨的皮,是你造的,那他當年冒充孔鐘混進航空局,也是你做的皮?!”
“是,”方缇小聲認了下來,“他隻是想對航空事業有所助益。”
“那我的皮呢?!”于皓南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他混入望空塔的皮,可也是你做的?!”
方缇猛地擡起頭,看向于皓南,顯然他對此事也是第一次聽說。
“不是你,”于皓南腦筋一轉,“那就是喬雅,你這手藝也未必是爸爸傳授給你,你也師承喬雅!”
“……喬雅和王宇行素有淵源,他是鬼醫俞格的朋友,而俞格一路護過王宇行,我也是通過他,才認識的雅叔……”
“喬雅在通緝令上,你知道嗎?!”
“不是所有認識他的人都有罪,二哥,他、他也是看着丁大哥和二嫂長大的人。”
于皓南怔了幾秒,呵了一聲:“還敢頂嘴,喬雅為什麼上的通緝令,協助海盜私造武器,丁家也脫不了幹系!而你,這巴爾幹的X槍炮,不是你留下的嗎?!你跟喬雅所犯之罪有什麼不同?!”
“二哥,”方缇擡眸看向他,“海盜一族還是巴爾幹民族,那都是我們的鄰邦友人,面對厄斯人帶來的災難,從人道主義援助角度來說,我們本來是有義務保護他們不被屠殺……”
“私造武器和申請援助,那是兩碼事,海盜一族陽奉陰違不說也罷,可這巴爾幹,”于皓南冷哼一聲,“最先投降的就是這裡,難道你不知道?!”
方缇跪在那裡,強自鎮定,他知道自己跟這猶如父親一般威嚴的二哥對打,從沒赢過,可此番為了王宇行,也必須要勉力一戰。
“蝼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從海盜和巴爾幹的角度來說,他們隻想活命,如果申請武器,當時咱們駐地和幾大島嶼都自身難保,又怎麼會給他們……”
“所以私造就對了?!方缇,我教你學問,督促你功課,你就這麼稀裡糊塗長大了?!”
“我懂你想說的意思,但古往今來,政治集團隻維護自身利益,你也不能否認,對吧?!”
“人性本來自私,國家也一樣。如果你是咱爸,當了水星總統,我請問你,你該怎麼做,首都不管了,皓南島不要了,晖陽島也不顧了,先去保護海盜然後護着巴爾幹?”
“……”方缇無話可說。
“血洗巴爾幹,一直是我多年夙願,”于皓南陰骘地眯了眯眼睛,往椅子後面一靠,“你現在告訴我,是不是王宇行逼迫你給他們x槍炮,是不是?!”
“不是!”方缇立刻否認,“他從沒逼我做什麼,是我自願的,我在這義務救助兩年多,眼看着他們被厄斯人鐵蹄踐踏,是我要給x槍炮,讓他們自衛,與王宇行無關。”
“行,私造武器,你罪無可赦,師從喬雅,那跟他一塊兒,也上通緝名單。”
“可以!”方缇憤怒地回答道。
“……你是不是覺得你翅膀硬了,有了敵方傾彈傾炮,我們需要你來破解,你就敢跟我叫闆了?”
“我沒這麼想,”方缇低頭,看着地面,“聞爸有的是能人巧匠,早晚破解秘方。”
于皓南一下下拍打着椅子扶手,瞪着方缇,又怒又震驚,竟不知如何是好。
方缇,他不是方盼盼,容易騙,也不是李若希,容易哄。
他從來都很有主意,也是于皓南最欣賞和最欣慰的地方。
“……方缇,你讓我很失望。”
最後,他竟無奈地說出了這麼句話。
方缇咬了咬唇,還是決定好好說:“二哥,生來就是王宇行,那不是他的罪。多年以前,爺爺将他從軍校帶走,送到那廢棄醫院,想要他性命,是你騎着摩托帶着我,救下了他。你說,爺爺不該無故殺害王宇行。”
“是,但那是有前提條件的,”于皓南道,“前提就是他吐出核密碼,交出核武器。從前他說他忘了,行,我們等他記起來,可現在,他能破解我水星鸢密碼,卻拒不交公,還私自闖入望空塔,他想做什麼,你猜猜?!如果将來有一天,他把核武交給了厄斯人,我豈能容他!”
“不可能!”方缇大喝一聲,“他對厄斯人恨之入骨,在場所有巴爾幹人都能作證!他絕不會跟厄斯人勾結,最想把厄斯人挫骨揚灰的就是他!”
“當真如此?!可我不是沒給過他機會。你也聽到了,我說隻有王宇行出現在這裡,告訴我密碼絕不會洩露出去,我才相信,可他縮頭烏龜,不敢出來認!”
“……二哥,你是不是忘了,當年他被追殺是逃命跑了的,跑了三年!他出來認,然後你一刀斃了他,是嗎?!”
“我如果真想那麼做,在發現他時就殺了他,還等你來跟我說這些?!你以為你易容水平高超,可認出他,根本不用你那張皮!”
他看出汪雨是王宇行的時間很長,幾乎落地就被他察覺了。
王宇行一腳踢開罐頭,說不吃這個,要去大城市時,于皓南便靜靜地看着他演戲。
他記得小時候在爺爺家裡,王宇行因為吃到了鹹口豆腐腦立刻吐出去的樣子,其小王子做派跟這一腳踢開罐頭的驕矜高傲,别無二緻,更别提他是破解水星鸢密碼坐着飛行器下來的人,不是他王宇行難道又有天才降世?
他故意提拔他,還把他送到軍機處裡,就是想看看他要做什麼。
可一兩個月過去了,王宇行在戰場上的表現可圈可點,也非常勇敢,不但在他陷入美人計時一槍解決了對方,還提出要“身穿A軍戰服滿首都亂蹿,引厄斯人轟炸都城”的作戰計劃,雖然于皓南沒有采納,但也為之動容。
“我們可以全部犧牲!”王宇行如是道。
小時候有一次在父親方傾的辦公室裡寫作業,忽聽他大罵新聞總署,羅列那些诋毀凱文遜的不實報道。
他們說凱文遜過往功績,對蜥蜴戰争的平定貢獻為零;又說凱文遜是懦夫,從來臨陣逃脫,沒有打過勝仗等等。
方傾非常憤怒,勒令新聞署長立刻下架有關報道,并一怒之下将其撤掉職位,不予再用。
明明是為了給他鞏固政權,才把凱文遜罵成那樣,可方傾卻因為這無端抹黑,而發了脾氣。
“爸爸,”當時的黑崽跑過去坐在他的身邊,詢問道,“他真的不是懦夫嗎?”
“不是,”方傾摸了摸他的頭,“可以這麼說,凱文遜是莽夫,都絕不是懦夫。”
他給孩子講了他們主副将合夥捉鬼醫的“涼州大戰”,而在當時,無論是于凱峰還是于浩海,都堅決反對跟俞格面對面硬剛,雖然他們都知道,蜥蜴軍的命脈在俞格身上,而不是阿諾德。
可A軍對戰鬼醫俞格,幾乎從來沒赢過。
俞格的毒太猛烈了,不是造成A軍将領變成變異人,就是造成大面積生靈塗炭,于家父子從不會打這樣殘酷的仗。
可凱文遜不懼,不但三番五次挑釁俞格“是護不住老婆的窩囊男人”,還搗毀了喬薇的墳墓,意在引俞格出動,一舉拿下。
後來的後來……
“他老婆讓鬼醫抓走了,”于皓南道,“這個我知道。”
“……那是一時不小心,造成的後果。”
可于皓南當時年紀雖小,卻還是跟個爺們似的,表情非常不屑:“一個将軍,老婆都能讓人抓走了。”
“所以呢?!”方傾覺出他的輕蔑之意,“他的老婆也是士兵,隻是做了俘虜而已,你也認為這很丢人嗎?!”
“丢人,”于皓南看着他,“難道不丢人嗎?這比打輸了還難看。”
方傾忍不住舉起手打他。
後來,他們都長大了。
于皓南看着眼前為了赢,“全部可以犧牲”的王宇行,難得地把手裡轉着的刀,輕輕地按住了。
方缇一聽他話裡話外還有戲,立刻緩和了語氣,仰着頭懇求道:“二哥,我從小跟他一起長大,我看到的他,跟你們都不一樣。他其實心很軟,很講義氣,對我也很好,他沒有主動害人之心,有些事,他也很無奈。這核武的密碼還是公式,絕不是他勾結厄斯人洩露出去的,一定跟他沒關系。二哥,我求求你……憐他孤苦,放他一條生路。”
于皓南苦笑一聲:“易地而處,他可會放你二哥一條生路。你小時候,問過金叔,有仇金、仇木、仇火、仇水,為什麼沒有仇土,護衛我們長大。爸爸讓你閉嘴,是因為真的有仇土叔叔存在過。”
他望向跪在那裡的方缇,仰頭歎了口氣。
“就在瀛洲的雪地裡,土叔橫擋在我和盼盼的面前,緊緊地抱着我們倆,背後中了8槍。你大哥當時被濺得滿臉血,昏了過去,而我,就那麼眼睜睜看着,看着來殺我們的巴爾幹人。”
“可冤冤相報何時了,你也……殺了他的叔叔,”方缇揪着自己前胸衣服,心亂如麻,“我知道你殺趙雲可沒錯,但這裡的趙叔叔們……”
“又有哪個不希望我死。”于皓南看着他,“或者說,你覺得我死可以,你王哥死,不行。”
方缇就知道他會這麼問,可在他的心裡,這又是多麼難的抉擇,他連想都不敢想。
隻能深深地低着頭,晶瑩的淚珠成串似的掉在地上。
“方缇,”于皓南見他竟哭成這樣,一種不祥的預感萦繞心頭,“你是不是愛上他了?!”
“……沒有,”方缇隐隐發現這時候于皓南語氣才帶了殺機,連忙搖頭,“沒有!”
“那他為你散播艾滋病毒液?你敢說不是他幹的?!他跟他爸行事作風,根本一模一樣!”
“沒有,沒有!他把我當弟弟,當朋友的,隻是一時義憤……二哥,我、我有喜歡的人!”
“誰?範承毅?”于皓南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不,不是……”方缇搖了搖頭,他知道二哥這人,會對小櫻桃嚴刑拷打,這個謊言不會支撐太久。
“……是艾青哥哥。”
于皓南微微皺眉:“孫舜香說你和範承毅談戀愛,現在又說是袁艾青,到底是誰?!”
“艾青哥哥,”方缇捂着臉,“……我移情别戀了,你就别問了!”
于皓南在那愣了好一會兒,實在搞不準他一個Omega的心思。
“那好辦,”于皓南大手一揮,“馬上找他結婚。”
“……”方缇一愣,二哥這結婚狂似的從來就喜歡用結婚解決問題。
反正在他看來,隻要不是那混蛋王宇行,水星誰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