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我……”

李若希進去後眼睛發紅，一手擋着發痛的屁股，扭過頭去看于皓南。

“打你怎麼了，你是不是欠抽？！”于皓南軍裝外套敞着懷，一側胳膊伸進袖子裡面，另一側卻在外面，“上回你偷着跟來我沒說你，這就慣你毛病了，還敢跟來？！”

李若希見他目露兇光，聲音賊大，簡直是在怒吼，整個軍用帳篷都像是在打晃，他不禁眼神瑟縮，生怕外面的人能聽見，有些恐懼，連着後頸腺體也因為信息素壓制的原因而隐隐發麻發痛，他連忙轉過身去，想找個地方待着。

這營帳是用綠色簡易防水布撐開臨時搭建的，四周什麼都有，光秃秃的，除了于皓南的行軍被褥鋪在了地上，還有張簡易桌子，上面是通訊器、發射台、信号塔和一個筆記本電腦、一個平闆電腦，再就什麼都沒有。

他本能是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但環顧一圈，沒處可躲，最後隻得憤恨地去到角落裡，鑽到于皓南的被褥中，翻了個身，背對着他。

于皓南漠然無語地看着他在那被窩裡裹成了一個長條，氣不打一處來。

本來就因為封騰沖對他那種近乎變态的執念而心煩，他還千裡迢迢送過來了，真是夠添亂的。

回到自己的桌子前，繼續破解封騰沖的電腦。

半個小時後，李若希的屁股不痛了，輕輕轉過身，看到于皓南在電腦前不知道忙什麼。

他好奇地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說來也奇怪，自從到了這厄斯星球，便困得睜不開眼睛，看看時間，才下午三點，外面天都沒黑。

“你在幹什麼啊？”他看到于皓南去拿水喝，忍不住問。

于皓南沒理他。

“我也要喝水。”他把手伸出來，朝于皓南攤開。

于皓南仍舊沒理他。

這電腦是封騰沖匆忙之下遺落的，雖然防火牆已經破了，但被删除剪碎的資料都還沒恢複過來，于皓南與其等通訊兵慢慢恢複，還不如自己動手，以希望從這裡面看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可打開來的文件夾裡除了李若希當日在皇家馬尾局被拍攝的照片，以及美人檔案——制作出的各種仿真娃娃的信息以外，真是沒有别的有用的東西。

于皓南越看越對這淫/蟲恨之入骨。

李若希抿了抿唇，沒要到水喝，歎了口氣，又躺了回去，也不去自己拿了，渴死拉倒。

他揪着被子一角，聞着上面傳來的若隐若現的柑橘香氣，不知不覺的，竟然睡着了。

于皓南聽到了逐漸清晰的酣聲，回頭瞅了一眼李若希。

李若希睡得很沉，幾天幾夜水星鸢上失重的感覺并不好受，睡覺也睡不安穩，特别是回到于皓南身邊，聞到熟悉的氣味，他很快就進入酣甜的夢鄉。

傻老婆就是這樣的，踢他一腳抽他一下，一會兒他自己都能忘了。

就這樣睡了五六個小時過去，李若希似乎聽到很輕的聲音。

“需要換紗布和繃帶……”

“不用換，”于皓南轉過頭，看到李若希眉心動了動，揮手對李西彤道，“出去，不用。”

李若希睜開眼睛，看到昏黃的燈下，一個穿着白大褂的清瘦男子，好像端着什麼東西，轉身出去，他揉了揉眼睛再看，那人不見了。

似睡非睡中，方缇在外面敲了敲門：“二哥，是我。”

随即掀開簾子伸進去一張圓臉，跟于皓南對視，緊接着走了進去。

“我讓你給你二嫂下點兒藥，你就給我弄這來了？！”

“那是我哄不好了，他天天哭，想你，”方缇道，“我想你是他的藥。”

“……淨胡咧咧，”于皓南白了他一眼，“範承毅也是被你忽悠來的？”

“你怎麼知道？也許是香香讓來的。”

“胡扯，你們仨，你才是主謀。”

方缇吐了吐舌頭，反正瞞不過二哥，也不用再說什麼。

“你來得正好，那個中了傾彈還是傾炮的傷員，你看過了嗎？比咱們那種好像毒性更大。”

“我先來看你，”方缇走上前，伸手摸在他的左邊胸膛處，“聽說彈孔比普通的寬四倍，跟個小型火炮也差不多了，讓我看看……”

“不用。”于皓南又轉頭看向李若希，李若希已經坐了起來，關切地看着這邊，看到方缇手裡還拿着醫藥箱，連忙走過去。

伸手也摸向于皓南的胸膛，卻摸到了厚厚的紗布和繃帶，聲音顫抖：“你受傷了？！”

“一點小傷……”于皓南皺了皺眉，但方缇已經把他外套扒下來了，李若希解開他的襯衫扣子，往邊上一扯開，看到那染血的白紗布，手指瞬間發抖。

方缇讓他去後面，将醫藥箱裡的東西拿出來，動作有條不紊地給他的繃帶解開、撤下，紗布揭開，那紅腫的槍口一經露出，李若希的眼淚便瞬時落下。

也許，天生眼睛大的人，就連眼淚都是比别人多兩串的，現在每次李若希哭，于皓南都覺得忍不了，很煩躁，想側過身擋一擋，方缇連忙按了下他的肩膀：“别動。”

“别動，讓你别動！”李若希哭着過來用力按住了他，“你怎麼會受傷，怎麼會讓槍給打着？這麼大的窟窿，你是沒吃飯，沒力氣躲掉嗎？！”

“我是讓你氣的，”于皓南擡頭看着他，“你看看你幹的好事。”

“這是厄斯人幹的，”方缇忍不住出聲，快速包紮利索，“好了，别大幅度做動作，别沾水，你這傷口很深。”

李若希緊緊地咬着下唇，于皓南似乎責怪方缇非要加這一句醫囑，瞪着他不說話。

“我要出去了，于總，咱們啥時候開會，都睡了一覺。”

“兩小時後。”于皓南低頭看了看手表。

“你們也睡了？”

“是啊，倒時差嘛，厄斯星球時間比我們多一倍。兩小時後，那就是相當于我們水星的七點。”

“怪不得！”李若希拍了下自己的腦門，“我說怎麼落地就困了，外面天還沒黑。”

“……時間多一倍這事你都能忘了，還非要來這裡？”于皓南瞥着他，“也不知道你給允中祥灌了什麼迷魂藥了。”

方缇見倆人又要吵，警告似的瞪了一眼于皓南，拎着醫藥箱快步走了出去。

“皓南，”李若希的聲音顫抖，是既氣憤，心疼，又強制忍耐，“你讓我眼睜睜看着你往核爆/炸裡面跳……”

“沒讓你看，是你非要去看。”

“你把我當你老婆，護着我，不想我看到那麼殘忍的一幕，我明白。但我不是不能跟你并肩作戰的人，你隻把我當老婆，沒把我當你戰友，就剛剛你看到方缇來了，也不生氣，還說他‘來得正好’，範承毅你也不追究，上回跟來的汪雨，我看在張吉惟身邊，可見你也沒罰他，反正誰都行，就我不行，是嗎？”

“汪雨範承毅那是Alpha，方缇是軍醫，剛好能看看厄斯人那個傾彈是怎麼回事。你來幹什麼？”

于皓南冷酷的話語像是一把刀插在他的心裡。

“我就是完全沒用的人，對嗎？”李若希認真地問道。

“就會添亂。”于皓南起身，去到了被褥裡躺着，剛剛怕李若希聞到他身上的藥味兒，現在反正都知道了，他掀開被子躺了進去，準備睡個片刻鐘。

李若希站在那裡，猶豫着是憤怒地掀開簾子出了帳篷，還是在這僵持着。

從遇到于皓南之後，他總是會陷入這種兩難中，或者不顧一切地走開，或者，還回來雙手捧着他易碎的艱難愛情。

“快過來，”于皓南閉着眼睛，拍了下自己的身邊，“我幾天沒睡覺了。”

李若希望着他受傷的地方，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慢慢地走了過去，掀開被子，輕輕地躺了進去。

以前他都習慣枕在于皓南左邊肩窩下方的位置，那是他習慣睡覺的地方。

現在，那裡受了傷，他不敢碰，回想于皓南剛剛說的話，對他的輕視，更是難過地掉眼淚。

“你上這邊不就行了？”于皓南仍舊閉着眼睛，單手攬住他的腰，直接把他淩空從自己身上抱了過去，讓他枕在他的另一側肩窩。

“不能動！别扯到……”

“沒事！”于皓南摟着他在懷裡，又拍了下他的屁股，示意他安靜。

“你當着他們的面打我，我還能不能出去見人了？”李若希問道。

“那就别出去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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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的睡眠雖然很短暫，但于皓南再出去時，神清氣爽，好像氣已經順了很多，心情好了，連面色都恢複了不少，召開了兩軍中高層于厄斯星球的第一次集體會議。

允中祥關切地看着李若希，李若希低着頭出來，周圍人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都不由得低下頭，有些想笑。

于總當衆打了夫人，實施了家法，這是氣急了沒忍住，也是于皓南少年夫妻，鮮少露出的情緒。戰事本來逆行，主将又受了傷，正讓人沮喪之際，于總沒忍住的這一屁股巴掌，還是将士氣調劑了不少，大家心領神會的低笑，隻會讓李若希低着頭，尴尬地忍受着這樣的難堪。

“若希，過來。”允中祥說道。

李若希擡頭，視線緩緩地跟他對上，笑了笑，幾步走到了他的身邊。

“于總，咱們開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