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目光對接了三次,範承毅都連忙低下頭。
孫舜香哼了一聲:“我說最近寫作業的時候你總心不在焉,原來心不在我這兒。”
範承毅此番目标是竊得他的印章,一聽這話更是心驚肉跳。
“我啊,是好話賴話都給你說盡了,看你自己怎麼想,”孫舜香無端地歎了口氣,“這人一旦沾染了感情,總是不理智的,你看我們于總,原本是個無懈可擊的男人。”
“現在他怎麼了?”範承毅明顯聽出他話沒說完。
“扣我一個月工資,電話費,”孫舜香道,“我就不該給他打過去。”
21天的失聯,讓他總想起上次給于皓南的那通電話,他竟然在他準備空降厄斯的危險旅程中,責怪他放任李若希進到隊伍裡面去,而于皓南的回答……那是他老婆。
“他本來是個很有原則、很講秩序的人,但因為是他的老婆,就變了,李若希強行把方缇放下來,他也不計較了,李若希這個‘老闆娘’在Aland裡橫行無忌,甚至跑到彭羽瓊那裡毛遂自薦,說他下次一定要跟着大部隊去厄斯,這樣罔顧秩序,于皓南還是值得我追随的主将嗎?我都不認識他了。”
“在我看來,李少将隊内訓練各項指标都非常優秀,”範承毅道,“他沒有理由不被允許上去。”
“命令就是命令,命令不需要理由。”孫舜香道,“李若希再這麼搞幾次,我都能預見他們的結局,雖然從他們結婚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他們一定會走向那個結局。”
“什麼結局?”範承毅還是第一次聽他點評他的主将的婚姻,這種話題,二人之前從沒涉獵過,是因為孫舜香以為他還小,聽不懂這些情愛是非。
“離婚,”孫舜香道,“這倆人婚姻不會超過三年。”
“現在已經是第三年了。”範承毅忽然覺得他的話不對勁了。
“現在接近三年,是因為中間聚少離多,你看着吧,滿打滿算,不會超過三年,頂多三年。”
“你怎麼會盼望他們離婚?”範承毅認得他這個表情,小時候,每次孫舜香想攢錢買個東西,都會這樣期待地數着手指,盼望着快點兒過年,過年壓歲錢一到,他就可以得到他心愛的珍寶。
而這次,他竟然在期待一個人,能夠從圍牆裡走出來。
“我沒有盼望!隻是陳述一個事實,”孫舜香道,“于皓南不會忍太久,而李若希也不會再憋屈下去。”
“那你扮演的是什麼角色?”範承毅道,“他們離婚了,然、然後呢?”
他甚至有些結巴起來,發現孫舜香原來是翹首以盼他們的離婚。
“我能是什麼角色,我隻是個參謀,遵循着軍紀軍令,維護着軍隊内部秩序的人,”孫舜香道,“我讨厭于皓南這種無序的狀态,他這樣就不是我喜歡的了。”
範承毅心裡頓時如堕冰窖,聽明白了孫舜香的話,簡直快要瘋了,轟隆一聲站了起來,椅子被他撞得後翻在地,把孫舜香吓了一跳。
“幹嘛?!”
“你喜歡他,你喜歡于皓南,喜歡、喜歡一個已經結了婚的男人?!”
“你給我小點兒聲!”孫舜香握起拳頭作勢要打他,“我又沒犯法,也沒破壞他們的婚姻,我還不能自己想想了……”
“可你在等了,你在期待!我真沒想到,在我眼皮底下,你竟然有這種想法……”範承毅的後背都沁出了汗來,整個人搖搖晃晃,快要站立不穩,“從什麼時候開始,是不是你做他參謀以後?!”
孫舜香走過去咚咚幾拳,砸在他的肩膀上,又狠拍了一下他的額頭。
“你瘋了啊?!要不是你和小葡萄的戀情被我知道,我才不會跟你分享這種心事,你要理解不了,就不用你理解,寫你的作業去,當我對牛彈琴!”
“我喜歡小葡萄……我和小葡萄,談戀愛?”範承毅還在那喃喃自語,仿佛喝醉了一樣,似乎聽不懂水星話了,孫舜香卻因為惱羞成怒而憤然起身,往門外走。
“香香,”範承毅叫住了他,強制穩住心神,“在我看來,于中将也是個守秩序的人。”
孫舜香轉過頭,看着他。
“婚姻秩序。”
砰的一聲,孫舜香摔上了門。
這下不用偷偷去拿孫舜香的印章了,他這樣憤然出去,範承毅等到當夜的12點,都沒等到他回來。于是,堂而皇之地打開了他的内部參考文件,把自己、方缇和李若希的名字,都加到了第二批支援名單上去。
不是他們聚少離多,感情會逐漸變淡嗎?
我這下把李少将直接發送給于中将,讓他們夫妻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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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批次航天員陸續過安檢上水星鸢,行動主将允中祥在人員名單上看到了幾個異類,童子軍軍長範承毅,Air航天支隊隊長李若希,以及新兵營戰士、軍醫方缇。
這個三人組的搭配,讓他感到有些另類,但他是個循規蹈矩、絕不犯規的年輕中将,既然Aland參謀長有調配人員的權力,那麼他就不再過問,直接帶人上了水星鸢就是了。
李若希重新坐在這裡,内心是很激動的,一直望着窗外,他知道他在一點點接近于皓南,這一個月,30天,對他來說是度日如年,以前分隔兩地,各自作戰,他都能通過軍務通訊知道于皓南在哪裡作戰,戰況如何,現在真是一無所知,甚至連上到這水星鸢,都是偷偷摸摸,更改名單。
他決定下回看到于皓南,要跟他好好說一說,他不喜歡這種被桎梏的感覺,更不喜歡孫舜香以軍階職務壓他,不讓他參與航空兵内部重大事件的決策,這讓他很不舒服。
而範承毅卻一直沉着臉一言不發,方缇感應到他情緒很不好,趁着無人時,低頭問他到底怎麼了。
“香香,香香他以為……我和你,談戀愛,”範承毅說到這眼睛都紅了起來,又氣又彷徨,“你說可不可笑。”
“唔,咱們年紀相仿,又總在一起玩,他這麼想,也是能理解的。”
“我理解不了,”範承毅道,“他還……還……”
喜歡有夫之夫的話,他說不出口。
這種颠覆他三觀的事,還發生在他捧在心尖上的人身上,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難受。
“櫻桃,以前我們總在一起說,長大真是太難了,現在,你知道難在哪裡嗎?”
範承毅望着他:“知道了,難就難在……他總把我當小孩。”
“是,他可能永遠都不懂,小孩不會永遠是小孩。”
方缇眼前閃過的,是王宇行天真又殘忍的笑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