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孝铮坐在孫舜香的辦公室裡，面前是厚厚的一沓“案發照片”，以及幾人的口供。

“這罪魁禍首都已經被判處吊刑了，”梁孝铮看着方缇的認罪書，“怎麼還要我過來查？”

“當然是另有隐情了，”孫舜香道，“隻是事發突然，又趕上了我們于總有事要忙，就先以方缇結案了，但既然有人敢動手下毒，就不是個善類，我們自然要把他揪出來。”

梁孝铮看着他，低聲道：“他已經去了？”

“去哪兒？”

梁孝铮擡手，指了指天。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孫舜香含糊其辭，但沒有完全否定。

梁孝铮不由得激動起來：“哎，我能不能去做個測試，看看行不行。”

“算了吧，梁sir，這裡不差你一個宇航兵，但需要一個能破案的警官，”孫舜香道，“有沒有眉目？竟在這扯閑篇。”

“這還不簡單，”梁孝铮從照片中拿出一張來，是兇器，賴阿佘的武器鐵鎖鍊，“看這上面的紫色痕迹，還很新鮮，目測距離你找人拍照留證，都不到一個小時，藥水還沒幹呢，而且是中段至尾巴處淋上的最多。”

“這說明了什麼？”孫舜香問道。

“說明……孫參謀，你那麼聰明，竟然還要我說。”

“幹一行專一行，我又不懂刑偵，”孫舜香道，“快說！”

“說明這位賴阿佘手裡拎着鐵鎖鍊子走在前面，後面的人跟着他，一路往上潑的毒液，”梁孝铮道，“如果是方缇做的，他站在賴阿佘前面，不但投毒的當時會被賴阿佘看到，就他武器上的毒液，也得是中段至上段的部分才有痕迹。”

“跟着賴阿佘，誰跟着他？”

“你看案發距離，方缇在學子林裡，賴阿佘在籃球場，這個物理距離相差500米以上，所以‘聽到方缇的求救聲前去’，這事不成立，”梁孝铮道，“是有人去求助了他，他才匆匆忙忙去到方缇那裡解圍，打了七名圍剿方缇的Alpha。”

孫舜香聞言将證詞拿去翻看，可賴阿佘提到的是“聽有人說方缇被堵”，而方缇那部分，卻完全沒提這個人！

“這是為什麼？”孫舜香不解，“這孩子怎麼壓根沒提有這麼個人。”

梁孝铮笑了笑，将證據的照片往他身前一放：“這hiv毒液和阻斷劑，同時都在方缇的實驗室裡找到了，說明這個毒液确實是方缇所制，但這個隐身的人，一定跟他交情匪淺，不但拿到了這個毒液，借刀殺人，利用了賴阿佘，給那七個流氓深刻的教訓，甚至讓他們暴露在被感染的風險中，而這個人，方缇不但知道他是誰，還保護了他。”

孫舜香聽着這話，想起這段時間和方缇同在基地裡，每次抓到他時，方缇都不像小時候跟他那麼熱絡，挽着他手臂叫哥哥，纏着他一起玩了。他開玩笑地跟于皓南說過，方缇長大了，有心事了，好像早戀了。

于皓南告訴他：“早戀？呵呵，你把他找出來，我看看。”

邊說邊活動指關節，是咔咔作響。

孫舜香如今再想起這事來，腦海中閃現出兩個人來，一個是楊門光，另一個，就是跟方缇幼時相識，都是水果系的小孩，範承毅。

“好了，我算交差了吧？”梁孝铮站了起來，“你們于總就多餘找我，我能猜到的事，不信他看不出來。”

“辛苦了，”孫舜香道，“我送您。”

“甭麻煩了，參謀長您忙，有事說話。”

梁孝铮走出了航空基地辦公室，信步去到了操場上。本來想看看那讓人聞風喪膽、頭暈目眩的失重離心機，目光卻落在了校場上，正在跑步的李若希。

“一二一！一二一！後面的跟上！”

李若希在第一排旁邊喊口号邊帶隊領跑，一眼瞄了過去。

“鐘曉初帶隊！”

“是！”

李若希拐了過去，梁孝铮一看他轉了方向便調頭往外跑，可跑着跑着，後面的聲音逐漸逼近，他知道自己從來就跑不過李若希，更是加緊馬力往前奔，這一拐彎，迎頭撞上了一個人，那人手疾眼快，一把薅住他的脖領子，才沒被他瞬間撞飛。

“幹什麼幹什麼？！趕着投胎啊！”

那人使勁刹閘，可手順着梁孝铮的衣領以及警服的衣襟往下滑，還是單膝跪在了地上，膝蓋巨痛。

他一個打挺站起身來，滿眼冒火地瞪着梁孝铮。

“不好意思，着急趕路。”梁孝铮認出了他，是剛剛那起投毒案件的關鍵人物，賴阿佘。

“給我站住！”李若希從後背拍到他的肩膀上，将他扭了過來，“弟弟，你這以後為什麼看到我就跑？！”

賴阿佘一瘸一拐地轉身走了。

“沒啊，沒看到你。”

“胡扯八道！”李若希向下拍了一記他的警察大蓋帽，“你是來破案的吧，上回那投毒的案子，還沒完嗎？”

……賴阿佘聽到這話，又一瘸一拐地回去了，定定地看着梁孝铮。

“你是個條子！”這會兒才細看梁孝铮的“軍服”，果然面生，原來是警服。

“通常都是作奸犯科匪類一族，把我稱作條子。”梁孝铮看着他。

“把我應該叫你什麼，你樂意聽，”賴阿佘抱着手臂，面露敵意，“餅子，萬子？！”

“可以叫我人民警察，”梁孝铮整理了一下衣領，這才把臉轉過去，看向李若希，“案子已經結了，我這邊起的作用不大，回頭你問你老公吧。”

擡步要走，賴阿佘會給他攔住了。

“給你介紹一下，”李若希道，“這位是這一屆新兵營的Omega排頭兵，賴阿佘。”

梁孝铮腦海裡閃過剛剛看到的證人證詞，歪歪扭扭的字迹，沾染毒液的武器。

又是個沒讀幾天書的排頭兵，梁孝铮不禁想，是不是現在戰鬥時期，對Omega的要求降低，隻要能打就行？

“哎？哎哎哎！”賴阿佘看着看着，忽然不讓勁兒了，伸手捏住他的肩胛骨，對李若希道，“你這弟弟看不起我！”

“啊？”

沒等李若希反應過來，倆人已經動起手來，他立刻後退，梁孝铮被捏得骨頭生痛，甩着胳膊要将賴阿佘的手甩開，隻是一下兩下、三四下都未果，這Omega的力氣極大，呆了那麼一秒，緊接着用盡全力去掙開，賴阿佘反而雙手上前捏住他的雙肩，就這麼跟跳螺旋舞似的跟梁孝铮轉了好幾圈。

“你個臭警察，是不是要來抓小葡萄？！”

“沒有！”

“那你來幹嘛？！”

“抓你！”

梁孝铮有些惱羞成怒，見那賴阿佘的頭發亂七八糟的，臉蛋還帶着稚氣，新一屆新兵營戰士，那年齡還不到22歲，不知道從哪裡跑來的鄉野村夫，手段極其毒辣，武功賊好，他跟他拆了數十招，竟根本逃不出來！

“哈哈哈，弟弟，你是遇到對手了，”李若希抱臂在一旁笑，“阿佘的功夫是越纏越緊，你要陷進去喽！”

倆人足足纏鬥了兩個多小時，李若希都帶着隊伍去别處訓練了，梁孝铮才在保證“不抓小葡萄，也不抓任何人”的前提下，被賴阿佘放開了鐵鍊鎖。

“放心，我這個沒染毒，”賴阿佘看他眼睛通紅的，直盯盯地看着他手裡的武器，才告訴他，“我那個‘兇器’被送醫院消毒了，回頭我們醫療兵會給我，這個跟那個不是一條。”

換言之，你沒有感染病毒的風險。

梁孝铮沉默不語，臉上因為剛剛劇烈運動和被李若希圍觀敗績，惱羞成怒起來，繼而臉色白裡透紅，滿頭的汗，陽光下發着晶瑩的光。

賴阿佘微微一呆，這條子長得還挺好看。

“那你不抓我們，你就是好警察……”

梁孝铮轉頭就走。

“哎，哎！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我姓賴，潑皮無賴的賴！賴阿佘，賒錢不給的賒，少一個貝！”

賴阿佘在後面追，卻沒追上，那條子火速開了基地的大門跑了出去，坐上了他來時的車。

“……還沒加上微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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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弟剛剛來了，可能是要為你洗刷冤屈。”李若希将漢堡遞給了方缇，“這東西沒啥營養啊，你還這麼愛吃。”

方缇張開嘴巴剛要咬下去，聞言轉過了臉來看着他：“那個……梁警察？”

“是啊，不知道是孫參謀叫來的，還是你二哥叫的，”李若希歎了口氣，“不過也有可能是他們倆一起商量好的，這主副将，呵呵，一條心。”

方缇放下了漢堡，這可大事不妙。小時候就聽說蘭叔叔的丈夫梁警官，破案非常厲害，跟黑貓警長似的。這小梁警官，可能也擅長抓耗子，隻怕王星星剛下水星鸢，就得蹲局子。

“對了，你說彭羽瓊肯定知道什麼時候水星鸢能夠再啟動，”李若希低聲道，“我要不要去他辦公室裡丢個竊聽器之類的。”

“這個得迂回一點兒，”方缇道，“你目标太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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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舜香聽到了聲音，往彭羽瓊的辦公室裡走，半路被方缇從拐角處猛地沖了出來，一下子攔住，嬉笑着抱住了他的腰。

“吓我一跳！”孫舜香揉了揉他的發頂，不自覺地踮了踮腳，“又長個兒了，有沒有一米八？”

“還差兩厘米。”方缇咧着嘴親昵地往他身上靠，還像小時候一樣。

“幹嘛？”孫舜香警惕地看着他，“是不是想找你二哥去。”

“嗯！”方缇點頭，“下回能輪到我嗎？”

“那鬼地方，Omega才不稀罕去，”孫舜香捏了捏他的下巴，“你的志向不在那裡，還是多去做一做生化研究，x槍如果威力更甚的話，他們不敢再來。”

“嗯嗯！”

孫舜香低頭看着他，轉眼小葡萄已經長大了，雖然現在還沒成年，但有總統大人的底子，眼見着要出落成一個小美人。

“方缇，基地裡還是新兵營裡，不乏長得帥的Alpha，”孫舜香靠近他，“你悄悄告訴我，你喜歡誰。”

“沒有喜歡的。”方缇低頭害羞地說。

“你告訴我，我保證不告訴你爸。”

“沒有，沒有~”方缇抓着他的腰仿佛扭成麻花。

“快告訴我，不然撓你癢癢了！”孫舜香雙手掐住他的腰，将他的肉擰了起來。

“啊啊啊！”方缇連忙躲，躲不過去，隻好從“實”招來，“我喜歡誰，你還不知道嗎？！”

說完又羞又惱似的，轉身跑了。

孫舜香愣在那裡，原來，真的是他？

方缇在不遠處的牆邊拐角，露出一隻眼睛來，靜靜地看着他。

李若希從彭羽瓊的辦公室裡出來，跟孫舜香打了個照面，倆人久有宿仇，誰都沒搭理誰。

隻是孫舜香敲門進了彭羽瓊辦公室，彭羽瓊剛要說話，孫舜香伸出手指，抵住自己的唇，讓他噤聲。

接着從兜裡掏出一微型的竊聽器測試儀，将他的房間全部掃描了一遍。

發現沒有東西，才松了口氣，坐在彭羽瓊桌子對面的椅子上，習慣性地往後一仰頭，發絲中一顆晶亮的小碎珠，輕輕掉在地上，滾到了彭羽瓊的桌子底下。

“連我這裡都不放心了。”彭羽瓊道。

“我看他剛剛出去，”孫舜香梳了一下前額的發，“他怎麼說？”

“問我們下次什麼時候行動，是等于總回來，還是去接他。”

“那你怎麼說？”

“如實以告，靜待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