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環境與水星環境大不相同，沒有陽光、空氣和重力的黑暗遼闊空間内，充滿了危險的太空輻射。水星鸢作為戰鬥機械，同時也是太空運載堡壘，能夠在每間寝室以及每件宇航服當中安裝重力感應機，模拟水星重力狀态，使宇航員們免受失重幹擾，正常作業。

脫了宇航服，就需要人手一個“離心重力機”，或踩在腳下，或拿在手上，讓自己的身體勉強保持一個豎着站立的姿态。

但被于皓南單手抱在懷裡，就不需要了。

李若希看到他的離心重力機被丢在桌子底下，而他卻穩坐在椅子上不說，還能牢牢地抱住他，此刻正打着内線電話，要求送餐。

“跟我平時吃的一樣，兩份，把豬皮凍改成蟹肉，”于皓南想了想，又說，“有個Omega上來以後吓得縮成一團，你們給出了個安慰餐，叫什麼來着？好像是……水果味的雞蛋羹，對，但沒有雞蛋。”

“那是什麼東西？”

放下電話後，李若希問。

“不知道，但吃完了情緒穩定不少，可能裡面下了鎮定劑。”

李若希：“……”

于皓南有些奇怪的“安慰”方式，可能在他看來，是常規的哄人方式。比如倆人在街上吵架，他會在看到奶茶店的時候，一把将李若希推進去，讓他點杯小甜水，喝完就好了。

有時候倆人氣氛明明很僵，甚至說到了離婚，于皓南就會沿街尋找花店或水果店，買栀子花或是橘子，粗暴地扔到李若希身上。

有時他會在感到鮮有的歉意時，投喂一些吃的喝的，觀察對方臉色，感覺仍沒完，就跟爺爺青羚要些金銀珠寶，轉賬付款，然後獻寶到跟前，期待和好。

每次李若希都會感到無語，但每一次，他也都順着台階、就坡下驢了，隻要于皓南肯為他花心思，哪怕直男且不動腦，他也都照單全收。

“你為什麼不用重力機，就能坐好？”李若希奇怪地問。

“因為塊頭大。”于皓南說。

“可翅膀塊頭也大啊，我看他在房間走步都得是滑步。”

“因為我比他強壯。”

……李若希狐疑地看着他，要說強壯，可能是強那麼一點兒，但也不至于區别這麼大啊。

當然他也沒敢說“隻強一點兒”那樣的話。

不一會兒，勤務兵來送餐了。剛一敲門，李若希慌張地從于皓南身上下來，踢了一腳自己的離合機，雙手放平，呈一“大”字型，輕輕地飄到了天棚上。

他有些不想讓别人看到他在于皓南這裡。

勤務兵就當沒看到一個東西挂在頭上，将飯放好，于皓南端穩後，轉身滑了出去。

李若希想往下落，卻沒有那麼容易了，伸胳膊踢腿兒，張牙舞爪，下不來了。

“就在上面貼着，甭下來了，”于皓南道，“還不好意思了，兩份飯誰不知道你在這兒？”

“你把我弄下去吧，我餓了，”李若希可憐巴巴地伸手夠着他，“我兩天沒吃飯了。”

于皓南隻好把飯盒放到椅子上，伸長手臂，也飄到天花闆上，将李若希整個人攬腰扽了下來。

“我看出來了，原來你這個椅子是特質的，自帶重力環境，我說你坐得那麼穩。”

“還是我強壯。”于皓南就是不認，将飯盒打開，李若希為了不飄走仍舊把他的大腿當椅子坐着，看到了他說的那“水果味的雞蛋羹，但沒有雞蛋”。

水果布丁。

李若希有些無語，但還是将它吃了個幹幹淨淨，一共給了六個小布丁，全部吃完。

吃飽喝足了，小人妖不願走了，于皓南看他還在自己腿上磨蹭，推了他一把：“要不就睡，要不就走，賴這兒幹什麼？”

“我不打擾你，我也不說話，你就當我不存在。”李若希趕緊保證。

“你坐這兒擋我視線了，怎麼當不存在？”

李若希隻好下來了，但在他腳邊兒不走，于皓南正常觀察宇宙飛行器運行狀态，維持正确的飛行方向和位置，完成深潛任務。

過了一個多小時，李若希看他似乎放松下來了，才忍不住問道：“你剛是用什麼操控它的啊，看你隻是盯着不動。”

于皓南嗖的一下将手心裡的遙控器收進了袖口中。

“我就用眼睛，這麼看，”于皓南道，“它就聽我的話。”

“扯。”李若希不信。

“真的，你看，向左。”

水星鸢的視角當真向左偏移，好像他們在拐彎了。

“向右。”

随即視角偏向右側。

“我知道了，這個是聲控的！”李若希咳嗽了一聲，當即對着空中，“向左！”

水星鸢沒有理他。

李若希懷疑它不認得自己的聲音，于是沉下嗓子，故意學于皓南的聲音，低沉道，“向右。”

水星鸢還是不聽。

他立刻撅起嘴巴不高興起來了，于皓南看着他不停地笑。手腕處的遙感器，大小長短故意設計得跟他的随身武器“破軍”短刀一樣，藏在袖口就能随意操控，隻是李若希不得其法，還在那研究是聲控還是視線控制。

“它怎麼隻聽你的話？”

“它是我大老婆，當然聽話，”于皓南道，“你是小老婆，你就不聽話。”

“憑什麼我是小的，我先來的！它才幾年。”

于皓南點了點頭：“那也行吧。”

“不對，我為什麼要跟個機器争大小。”李若希擡頭，看到于皓南似笑非笑的表情，感覺自己又被戲耍了，狠狠地掐他的腳踝。

“不準動，我現在要忙了。”

李若希便不做聲了，仰頭看了一會兒那精密設計的儀表盤，以及黑壓壓的宇宙星空，不知道于皓南在計算什麼，看着看着，倒犯起了困，不一會兒，就抱着于皓南的小腿，貼在上面睡着了。

于皓南擡頭看了看時間，剛剛好，又低頭望着腳邊的李若希，将他拎了起來，抱在懷裡，走出駕駛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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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王宇行把撲克往空中一散，起身去到了窗邊往外看，“剛剛這水星鸢發生了奇怪的轉向，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不規則運動。”

“你們感覺到了嗎？”齊思龍看向衆人。

“沒有。”

“沒有。”

範承毅将作業一本本收拾好，裝進書包裡：“幅度不大，1分鐘之前。”

“這是為什麼？”王宇行警惕地看着外面閃過的白色光點，“敵軍沒到。”

範承毅：“于總在駕駛艙，沒事。”

“害，這還不好猜，大漂亮進去了呗，”孔鐘将空中的撲克牌一張張攏到一塊兒收好，“于總不一定跟他顯擺什麼了，興許水星鸢都得翻跟頭，咱們的兵王你還不知道嗎？那可是愛情瘋子。”

“他這回看見你沒說什麼嗎？”王宇行問，“你可是在軍事法庭上作證過，他是個暴君。”

“他眼高于頂，根本沒看我。”孔鐘笑道。

“你那屆的兵王，他怎麼知道？”範承毅扭頭看向汪雨，有些疑惑，“那時你才十五六吧？”

“……”

齊思龍伸手按向了自己裝着槍的兜，孔鐘也瞬間變了臉色，一夥兒人除了範承毅外，全是王宇行的“自己人”。

而之所以範承毅也在這個寝室，那是齊思龍摟着他的脖子，又拖又拽，跟他哥倆兒好，硬把他拉了過來。

“那是我跟你孔哥小時候的交情，”王宇行挑眉笑道，“以前他就跟我講過他那屆兵王的豐功偉績，他以為我忘了。”

“哦。”範承毅收拾好了東西，洗漱完畢，回來将床鋪好，“夜深了，快10點了，大夥兒熄燈睡覺吧。”

“這還有‘夜深了’的概念嗎？”一個叫王闖的戰士，手指着外面星空，“白天黑夜都是深色的。”

“那也不能沒日沒夜地玩，生物鐘不能搞亂，否則影響明天的效率。”範承毅躺倒在床，用捆腹帶将自己捆好，不至于被失重環境影響，睡着睡着，忽然飄走。

“明天你還有作業要寫嗎？”

“沒有，但明天快到厄斯星球了吧，我們要打仗。”範承毅雙眼一合，沒一會兒就睡了。

下鋪幾人互相遞了個眼神，走了出去。

“大龍，你幹嘛把他叫來，弄得我們都沒辦法密謀！”

“我尋思半道把他宰了啊！誰知道殿、殿下不讓宰。”

“……這密閉失重空間你宰了他，血都到處飄去，你生怕于皓南不知道是咱們幹的？”王宇行瞥了他一眼，“狗腦袋。”

“可我總忍不住想……”

“忍不住也得忍住，殺他事小，别亂了大方向，”王宇行道，“我瞅這狀态不對，七天行程，今天是第四天，馬上過倆小時第五天，按說加上返程時間，我們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厄斯星球。”

“那麼說是……有去無回？”齊思龍的聲音微微顫抖。

孔鐘卻明白過來了，撫掌道：“糟了，恐怕隻讓咱們過來看電影！”

王宇行：“去找丁一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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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翼被帶到了會議室，一進門，裡面黑壓壓地坐着目測100多個Aland骨幹，中級将領以上的宇航兵，屋裡氣息濃厚，各個都是彪悍大漢，有面生的，也有面熟的，還有不少Beta戰士，看着他都不懷好意地笑着。

Aland宇航兵選拔，比全A軍開始遴選至少要早兩年，丁一翼和李若希剛到基地時，Aland戰士已經過20萬人通過篩選，十分之一能夠坐上水星鸢，滿宇宙飛了，恐怕在座的這些人，就是于皓南一早練出的宇航兵，如今各個都有官職在身，軍銜在二級軍長以上。

于皓南站在最前面，手裡拿着一根銀色的指揮棒，像他在新兵營時，拿着電棍一樣。

“喲，鴻門宴啊？”

丁一翼絲毫不怯，微笑着大步走了進去，一轉頭，門已經被關上了。

“我們開個會，邀你來聽一聽。”于皓南道。

“都是Aland的人，内部會議，我來聽合适嗎？”

“再合适不過。”于皓南背後的大屏幕忽地亮起，會議開始了。

丁一翼饒有興趣地聽着，前十分鐘，他還姿态放松地笑着聽，後面聽到“核輻射”“沖擊波”“熱熔度”等等，便笑不出來了。

“于總，假設第一波輻射在20r以上，我們三千人可做肉盾沖擊下去。”

“不行，傷亡太大，”于皓南道，“還是先施以假動作，再往下潛。”

“可時間來不及，對方的繭陣熱熔度在500°高溫沸點以上，如果我們第一波冷卻不下去，後面溫度隻能繼續往上升，上到1000點不在話下，那更要全盤皆輸。”

“對方的核能不會支持那麼久，”于皓南道，“200°是極限，他們也要考慮到自損程度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