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缇被李若希第一時間送到了部隊醫療室裡救治,早就等在那裡的賴阿佘和龔玥凝、鐘曉初等人,一接到消息,便立刻趕去,左右護駕一般看着方缇,不被别人帶走。執行懲罰的過程,一直有Aland的人在一旁看着,李若希這樣不顧阻攔将方缇帶走,Aland的人告訴他,需要給于總一個說法。
李若希冷哼一聲,覺得自己更想跟于皓南要個說法,他放下方缇後,怒氣沖沖地去到了于皓南辦公室,此刻那裡燈火通明,他一腳踹開了門,果不其然,看到于皓南和孫舜香并肩站在一處,正低頭看着手上的文件報告,聽到聲音,同時擡起頭來。
“你就這麼進門?”孫舜香不禁瞪起眼睛,因他的無禮莽撞而皺起了眉心。
“對,我就這樣,”李若希臉上帶着一抹無賴的不羁,幾步走到他跟前,“又是你們主副将聯手做的好事對吧?推方缇出去頂罪?!”
“他要沒有嫌疑,也不會輪到他去頂罪。這事已經了結了,别再節外生枝。”于皓南道。
“……你說得真是輕巧,就不說他是你親弟弟了,哪怕他隻是一個普通士兵,你也不能這樣随意誣陷他,更别說他還那麼小,什麼都不懂,這件事會給他履曆留下一抹洗不掉的污迹,難道你不知道?!”
“李若希,”孫舜香見他越說越嚴重,怒氣直朝于皓南而來,忍不住出聲道,“事實究竟是怎樣的,我們還在調查中。但今天方缇的付出,可以讓明天早上全基地至少百分之三十以上的戰士們恢複正常訓練,也可以讓排班到崗的航空兵們恢複上機,這就是收獲,方缇自願認罪,那是他識大體,懂政治。”
“你們需要一個小孩去付出和收獲……完成你們的政治需要!”李若希聽聞此言仿佛被冷水潑到了身上,雙唇顫抖着,這實在是超出了他的認知,更何況方缇是于皓南的親弟弟!
“你回吧,”于皓南見他氣得發抖,隻好歎氣道,“你回去我再跟你說。”
“不用說了,我現在承認,是我投的毒,行了吧?!”李若希揮了揮手,大義凜然道,“方缇已經被我抱下來了,他已經昏迷了,正在搶救室裡搶救!你們要替罪羔羊,不如就選我,那個阿佘的鐵鍊鎖,是我買給他的,毒就是我下的,來來來,你們主副将一起把我也吊起來吧!”
于皓南聽說方缇昏迷被搶救,臉色瞬間變了,起身繞過李若希,快步走了出去,倒是辦公室裡剩下了孫舜香,和他對峙。
“你為什麼永遠都不懂,什麼叫大局為重?”
“因為我蠢,我笨,我沒你孫參謀足智多謀、聰明絕頂,”李若希冷聲問道,“何為大局,讓你感到更安穩的時局,就是大局嗎?!”
孫舜香輕嗤一聲:“所以你不會懂于皓南,你的存在,隻會讓他處處受制。”
李若希閉了閉眼睛,拳頭緊握,臉色發白,他已經嚴厲禁止自己,不要和孫舜香争風吃醋,即使那次看到了他們主副将相擁,他也沒有就這件事跟于皓南讨伐一句。
如果陷入這種Omega和Omega的競争中,争的還是一個Alpha,他會看不起自己。堂堂李上将丁大帥的兒子,不能這麼丢人丢份兒。
“不過,話可不能亂說,”孫舜香接着道,“你要承認是你投的毒,那也未嘗不可,我們現在要平息風波,無論是你還是方缇堵上風口,都不可惜。”
“好,”李若希點點頭,攤開手,“來吧!”
“桑紅!”
孫舜香一聲令下,Aland骨幹進來了好幾位,張吉惟、桑紅、許子昕、熊東光等人都第一時間進到了辦公室裡。
“參謀長,有何指示。”桑紅問道。
“把他給我抓起來,”孫舜香指着李若希,“交到法辦處。”
“……”衆人一時啞然,張吉惟道:“于總去哪了?”
“我身為二星少将,還指揮不了你們了?他剛剛承認投毒,認罪自首,難道就這麼放着他置之不理?”孫舜香還不信自己就拿不下李若希了,論軍銜他可比之高一級!
李若希就在那一副束手就擒的樣子,不言不語也不掙紮,隻看着Aland一衆部下冷笑。
桑紅道:“孫參謀,要不還是等于總來定奪吧,我們,我們說實話,也打不過他……”
張吉惟也說道:“我看不急于這一刻,還是看于總來怎麼說。”
孫舜香當即臉色難看起來,他下定決心要矬一矬李若希的威風,奈何屬下竟都不敢。
張吉惟等人可是親眼看着嚴守義是什麼下場,那新兵營裡的肖克銮,大腿可被于皓南踹骨折了三次,誰又敢對他夫人動手。
他靈機一動,拿出手機來撥給了于皓南,小聲請示了兩句,才松了口氣,說道:“于總讓我們回去待命,不要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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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皓南站在方缇的床前,低頭沉默地看了他良久。
“這位是我們的主治醫師,吳鶴庭,吳醫生。也是這次響應号召,專門趕來協助檢查hiv攜帶病毒情況的主要負責醫生。”
“你好,”于皓南伸手過去,“我是于皓南。”
“久仰大名,于中将,”吳鶴庭殷切地握住了他的手,低頭行禮道,“您是我們探訪宇宙的先驅者,也是我們水星的護國英雄。”
“不敢,”于皓南道,“還是感謝您不遠千裡前來救急。這位戰士……”
“沒有大礙,不過是一時腦部充血導緻的眩暈昏迷,搶救及時,已經打了鎮定針,睡好了就能蘇醒。”
于皓南點了點頭,見他長得文質彬彬、一表人才,年紀也很輕,不由得懷疑部隊内部病毒感染排查這麼大的事,這人能不能勝任。
吳鶴庭輕笑道:“您别看我好像才30來歲,似乎經驗尚淺,但我在巴爾幹地區一年,救治了不少艾滋病患者,在水星醫院更得聞教授青睐,有着七年臨床手術經驗,相信能夠保質保量完成咱們基地的内部篩查工作。”
“是我冒昧了,”于皓南立刻道歉,“還請您多費心,盡快排查此事,讓我們戰士以最好的精神面貌,重返校場訓練。”
“是。”
一番寒暄後,于皓南離開了診療室。
吳鶴庭望着他的背影,不自覺地擡手,捂住了胸口。
每當下雨天和下雪天,他胸口中刀處便隐隐作痛,那是當年他以孟令華的真身在新兵營接受于皓南審訊時,留下的刀傷。
一晃五年過去了,當年的新兵王,如今已成了于中将,而他孟令華,早已在那年的炮火紛飛下,失去了他的同族戰友,也永遠失去了他的名字。
“小吳哥哥……”
吳鶴庭一轉頭,看到方缇睜開了眼睛,連忙走了過去,伸手撫上了他的額發。
“醒了嗎?這麼快,怎麼不多睡會兒?”
方缇轉着眼珠看着他,喃喃道:“真的是你。”
“我都老了,你還能認出我來,”吳鶴庭道,“那時我從福利院離開,你才……12歲。”
“你後來……去哪了啊?”方缇有些想坐起來,沒等動彈,吳鶴庭走過來,按住他的肩膀,“躺好,你腦子裡還起霧呢。”
轉身為他拿了一瓶飲料過來,插好了吸管,遞給了他。
方缇低頭一看,娃哈哈AD鈣奶,不禁會心一笑:“我長大了,現在都不喝這個了。”
可話雖這麼說,卻低頭咬上了吸管。
吳鶴庭望着他低垂着的長長的睫毛,兩邊臉蛋仍舊白白的,胖嘟嘟的,還像小時候一樣,不禁細數這些年的去處。
“當年聞教授讓我下鄉行醫,我去了華庭島、狹鷗島、膠流島、鳳鳴島,來來回回有四五年。”
“啊,都是厄斯人待過的地方,”方缇擡頭看他,“那你沒有受傷嗎?這些地方,都爆發了戰争。”
吳鶴庭面容凄然,搖了搖頭。
他是都去了,不過,是去做厄斯人的援軍。
隻不過于家軍屢次兵臨城下,于皓南手握重兵,海天連成統一戰線,等到X槍出現後,厄斯人更是逃不過被射線爆破了眼睛,最終他們兵敗如山倒,不得不連連退卻到水星人找不到的地方,苟且求生。
“不,你的眼睛……”方缇看出不對了,伸手過去,着急地觸碰着他的臉,吳鶴庭忍不住湊過去,讓他撫摸。
可一旦摸到了那凸起的眼球,和轉動時不合時宜的停滞,方缇手中的鈣奶便倒在了腿上。
“你的眼睛……是義眼!”他驚叫出聲,當即眼淚奔湧而出,“為什麼?!你又不是厄斯人,為什麼眼珠沒了?!”
“我……我……”孟令華剛剛習慣了僅僅兩年的眼珠,淚腺還不發達,卻被方缇這一聲質問,而驚得濕潤了,流出了一滴滲了血的淚來,“我被厄斯人抓住了,他們被x槍所害,急于報複,所以剜掉了我的……”
還未等将這謊話說圓了,方缇抓着他的胳膊衣袖,卻哇哇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