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要算是什麼誓言?
方缇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點頭道:“那就沒有人要,騙你的話。”
“你不用跟他求證,”劉赢從帶來的黑色包裡掏出一大摞試卷和書本,“這都是皓南的東西……”
王宇行起身一把奪了過去,像是搶到了什麼武功秘籍一樣背過身去,防着别人,一張一張地翻開看。
半小時之後。
“……你都給我拿來了,于皓南和他爸于浩海,不會找你麻煩嗎?”
“皓南的卷子早就是瀛洲學生的學習範本,互相傳閱,他還怕多你一個人看嗎?”劉赢歎了口氣,“現在他爸回來了,我也倒出空來,如果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對你傾囊相授……我是你親姑父。”
王宇行坐在學習桌後面,似乎有些松動,隻是目光一會兒落在了試卷上,一會兒,又充滿懷疑地看向劉赢。
“我幫你看着呗,”方缇在一旁說,“我二哥能學到的你也能,要是少了,我就告訴你。”
“……說話算話?”
“嗯!”
兩個孩子忽然拳頭對着拳頭,碰了一下。
很奇怪,王宇行幾乎不相信任何大人對他的哄騙,但卻對方缇的話感到動搖,因為方缇是小孩,小孩子純真,再就是這段日子他們倆比較熟悉以後,王宇行發現方缇的性格直率,人很正直,不會作僞。就說怎麼欺負他,都沒用槍指過他,這一點王宇行就做不到。
走廊裡聽到裡面對話的塞西莉,低着頭靠在了牆上,捂着嘴巴,忍不住淚如雨下。
王宇行搶着卷子書本逃跑,回頭時那充滿不安又懷疑的眼神,跟凱文遜實在是太像了。
“他什麼時候能夠理解……”塞西莉哽咽出聲。
方傾将她抱在懷裡,拍了拍她的後背,歎了口氣:“其實不用強迫他理解。”
如果帶着強烈的恨意長大,能讓他努力奮進,奮發圖強,那不如就讓他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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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開學那天,一大早塞西莉和劉赢的車就停在了尹瀚洋家的門口,索明月和尹瀚洋也早就準備好了。
一起送王宇行上學。
“這保姆車能坐下七個人,”方傾道,“咱們可以一起去。”
“您也去嗎?”尹瀚洋問。
“我就不去了,白玉林去送一趟。”
方缇背着小書包,站在王宇行的面前,仰着頭看着他。
藍色西裝白襯衣,單肩背着大書包,胸牌上寫着“清正學園”四個字,金色發絲在風中飛揚,王宇行冷白的臉上晶亮的黑眼睛,正低垂着,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坐我們的車去吧,”尹瀚洋說,“你們這黑色長車一看就是總統的排場,我覺得……呃……”
他不想王宇行這王室遺孤坐上這車,給方傾或是王宇行任何一方帶來不好的傳言和影響。
“坐我的車最方便,”塞西莉道,“我這是公務車。”
大夥兒笑了,方傾道:“你這個法官用車更不适合了,學校校長該緊張了。”
王宇行等了半天他們還沒讨論個結果,忍不住說:“要送你們能天天送嗎?不能天天送第一個天裝個樣子給誰看?”
“啧,你這臭小子……”
“爸,我自己上學沒問題吧?”王宇行伸手按在方缇的肩膀上,“堂堂水星大首都,這治安情況,總不至于我帶個小孩上學都有危險吧?總統大人。”
“行,都不送了。”方傾擡腳上了他的公務車。
劉赢和塞西莉對視一眼,跟尹瀚洋和索明月一起,都回到自己的車上。
王宇行笑着對車窗裡的方傾道:“總統大人,你的兒子在我手上,不會讓你坐立不安、沒法上朝聽政吧?”
方傾笑了笑:“無所謂,犧牲他一個小崽,讓你牢底坐穿。想來想去,還是我劃算。”
王宇行:“……”
“走吧,玉林。”
他的車率先開走,随即是坐了司機的保姆車,緊跟他的後面,塞西莉和尹瀚洋都一咬牙,開走了自己的車,獨留汽車尾氣,熏着兩個孩子。
“爸爸!咪咪爸爸!”方缇追在後面使勁揮着小手,試圖喚醒方傾本就沒有多少的父愛,可惜沒有成功。
“都賴你!我們沒有車坐了!”方缇氣呼呼地對王宇行喊道。
“誰家都有條件車接車送上學放學嗎?你以為你是公主殿下?!”王宇行哼了一聲,“不是‘制度公平,人人平等,共同建設大好水星’嗎?”
他走在前面,方缇隻好跟在後面,倆人都背着書包,沐浴着清晨的光,沿着小路,往公交站台走去。
王宇行看了看站牌,和方缇一起上了四路汽車。
“投币或刷卡!”售票員提醒,王宇行往裡面丢了一百塊錢。
“多了可沒人找哈!”
王宇行無所謂的樣子,随便找了個空座位坐下。
“我跟他一起的,我是不是不用投币了?”方缇在後面問道。
“是,小朋友,趕快坐下吧。”
方缇坐到了王宇行的旁邊,小手抓着書包帶,好奇地望着這公交車裡面的環境,規規矩矩地坐好。
“你還挺會撿便宜啊?”王宇行看着方缇。
“那你就别讓我撿着呗。”
“公交車多少錢一趟?”
“1塊錢。”方缇指着前面的收費項目表。
“靠。”
上學第一天,學校接到這樣的兩個轉校生,不可謂不重視,特别是白玉林和塞西莉早都去了,跟學校申請,說要先給兩個孩子做一下學齡測試,調一下年級,再确定上哪一年,哪個班,校長請了教務處老師,拿出符合他們年齡的數理化和文科試卷,讓兩個孩子在教室裡各自作答。
四個多小時後,倆人答完了卷子,老師評分,到了晚上八點多,才給出了答案。
“這個……王宇行同學,可以直接念高三。”
“高三?”塞西莉喜出望外,“那麼說明年他就能高考了?”
跟于皓南、丁一翼是一屆了。
“是,理科成績沒有你們想象的差,”老師說,“數學略微差點兒,但150分滿分,也到了90分左右,物理化學都是140以上,單獨輔導一下數學就行了,政治、生物、地理、外語都很不錯。”
塞西莉特别高興,他們原打算是讓王宇行從高一開始重讀,沒想到這麼一測,竟然還跳了一級,簡直比預想的要好太多。
“難道是你姑父這段時間給你的輔導……”
“是,”王宇行勾起嘴角,“是我姑父教得好。”
塞西莉更是眉開眼笑,隻白玉林有些懷疑地看着他。
“這個方缇小朋友,可是不得了。”
白玉林趕緊轉過頭:“怎麼說?”
“我們的綜合建議,是他可以進入四年級。”
“四年級?!”白玉林和塞西莉都很驚訝,以方缇的年齡,一年級還差不多。
“聽、說、讀、寫、邏輯、計算,都達到了一個正常小孩四年級的水平,建議跳級。”
方傾去開會,沒接到電話,是青羚接的。
“跳吧,方傾就是一直跳級,16歲就修完大學的全部學分了,沒什麼意外的。”
可聽到王宇行也跳了一級,不禁大吃一驚。
“他是不是故意跟黑崽同級啊?!”
“很難不懷疑,”白玉林道,“但是沒有證據。”
青羚回家後把方傾好一個斥責,說他别太傻了,幫着養白眼狼。
“調轉槍頭打的就是咱們的孩子!你也别太好心了!”
“……不管怎麼說,明月教了方缇學槍,再說劉赢是他姑父,這也是攔不住的。”
“方傾,我是你爸,别人看不明白,我卻知道,”青羚看着他,“當年凱文遜敗了,他的Anger早就該撤下軍牌了,可你一直留着不放,這些年麻煩不斷。你就是想把Anger,還給王宇行。”
方傾:“……”
知子莫若父,方傾無可狡辯。
“你太傻了!你不欠凱文遜什麼!”
“可我很想王俊,”方傾轉過頭,眼睛忍不住紅了,“王宇行回來的這些日子,我總想起王俊。”
Anger建立之初,從名字到軍服款式、顔色,以及軍隊管理與建設,處處都有他和凱文遜、王俊三人的籌謀和情誼。
如果能把他交給王宇行,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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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我就天天跟王宇行一起上下學了。”
“可憐的小寶,怪不得你都瘦了。”
方盼盼和方缇倆人都洗得香香的,穿着同款不同花紋的睡衣,在小床上摟着睡覺,方盼盼輕輕拍他的後背。
“那他為什麼推你,弄得你髒兮兮的。”
“我說好久沒見你了,要回這裡過周末,他不高興,就把我推倒了。”
“為什麼?”方盼盼不懂。
“我跟你說哦,他在家裡偷偷用功學習,”方缇小聲在他耳邊道,“我看到了。”
“這不是好事嗎?為什麼要偷偷的。”
“他害怕咪咪給他下毒,讓他一覺醒來,就變七老八十的老頭兒了。”
“啊?咱爸不會做那樣的事的,你要跟他說。”
“可他不相信啊,他跟索菲娅倆人說的。”
“索菲娅,是小嬸嬸的侄女嗎?”
“是,上回被二哥打了,你沒看到。”
“黑崽好兇。”方盼盼有些不高興。
“他以前就兇啊,你都不跟他吵架。”
“以前在瀛洲啊,跟他吵架,他一不高興,不給咱倆燒炕可咋辦,怪冷的。”
方缇噗呲笑了,跟方盼盼一起互相撓對方癢癢。
“我要生氣到後天再跟他說話。”
“為什麼要後天?”
“明天我要請翼崽吃烤肉。”
“你還要見他?”
“他很好!你們都不了解他。”
“那你帶我去呗,我也想吃烤肉。”
“沒問題。”方盼盼轉身拉開床頭的抽屜,拿出一個小盒子,将裡面的戒指拿出來,套在方缇的手指上。
“太大了,隻能戴在你大拇手指頭上,長大以後就能戴旁邊了。”
“是爺爺給你買的,我不要。”
“可我有很多啊,”方盼盼給他看自己手上的蝴蝶結黃金戒指,“這個是然然送我的,很漂亮吧,這個小方糖,黃色糖塊似的,正适合你,你愛吃糖。”
方缇看着方盼盼專注地玩着他的手指的樣子,忍不住往他懷裡直拱,所有盼盼拿到的東西,都會第一時間跟他分享。這麼好的哥哥,不是親生的又怎樣,怪不得家裡人都喜歡他。
“盼盼哥,我也喜歡你。”
“哈哈,我也喜歡你。”
方盼盼緊緊地摟着方缇,“不過,我覺得你對王星星也挺好的,不然怎麼把劉叔告訴他了。”
方缇的臉埋在盼盼的懷裡,聲音悶悶的。
“……他害怕咪咪,也害怕咱們大壯爸爸。”
“他總在發抖。”
就像流浪多年的瘋貓一樣,見到任何假想敵都不停哈氣,腰背弓起,随時發起沖擊,尾巴毛都豎了起來。
“唉,他是很可憐的,失去了父母。而我們小葡萄,有一顆善良的心,”方盼盼快要睡着了,“我覺得你長大以後能當一名醫生,醫者……仁心。”
說完,就閉上眼睛,呼呼睡着了。
“那我就當醫生。”方缇枕着方盼盼的胳膊,也進入了甜美的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