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年，立了春，冰雪融化，萬物複蘇，已經到了三月，駐地春和景明，一派晴光燦爛。方盼盼開學之後，小葡萄也該去上學了。

“二哥為什麼不去瀛洲？”方缇不解地問爺爺。

“你二哥摸底考試全年齡段第一，連駐地都沒有能超過他的，可以直接去考孔雀旗了，”青羚道，“你爸不舍得，就讓他留在駐地。”

“那我也可以不上學嗎？”

“想得美！”

青羚帶着方缇逛街，買些上學需要的衣服鞋子和書包等學生用品，路過雲萊閣，順便進去看了看各種新到的珠寶首飾。

“東家帶小孫子來逛街了？”現在的店主已經換成了年先生，青羚年紀大了以後不再對經營方面的事情親力親為，都交給了年輕人。

“是啊，我上回看中的那個‘小方糖’……”

“給您留了。”年先生手上戴着黑絲絨手套，小心翼翼地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精緻的紅色小盒子來，輕輕打開，一顆正方形黃色鑽石戒指，熠熠生輝。

“這款式新穎活潑，适合年輕人，手指頭細嫩。”

青羚把它拿在手中仔細看了看，日光照射下，淡淡的黃色鑽石晶光璀璨，像小雛菊花朵一樣閃亮溫暖，很适合盼盼。

他微笑道：“是很漂亮。”

一旁的方缇看着那枚戒指，舉起自己的小手，也仔細看了看。

“給我包起來吧，今天拿走，回去給我大孫兒。”

“啊？”年先生有些意外，看向一旁的方缇，“我還以為帶他來的……就是給他買的。”

“給他跑一會兒就掉了。”

方缇撅起了小嘴巴。

“那個香花石咱們有貨源嗎？到底什麼樣兒啊？”青羚問。

“我們也好奇啊，叫價比鑽石都貴，肯定很特别，”年先生知道青羚對這些奇珍異寶非常喜歡，告訴他道，“老闆放心，回頭能拿到貨了第一時間通知您。”

青羚采購完畢，帶着方缇回了家，一路上方缇都悶着小臉不說話。青羚就喜歡看他生氣的樣子，跟小時候的方傾簡直一模一樣，看着看着，仿佛回到了自己年輕帶娃的時候。

等到青羚把戒指放到方盼盼的珠寶箱裡時，方缇終于在一邊發起了火來。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盼盼的百寶箱都裝滿了，放不下了，小寶一個都沒有！”

方缇在邊上握着小拳頭，一邊蹦跳一邊喊。

“哈哈哈哈……”青羚仰頭笑了起來，拍了一下他的腦門，“你還需要我買嗎？将來我還指望你給我買呢！”

“為什麼？”方缇不明白，好像家裡人都很喜歡他，但是很多物資方面的東西，大人們的表現一緻，都先給盼盼，再然後才是他。

“因為你繼承了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青羚摸着他毛茸茸的腦袋，“你智商檢測168，比你二哥還高一分，别小看這一分，将來可能你的出息都不在你二哥之下。但你大哥……說實話，我在醫院那麼多年，都沒見過智商76分的小孩，比平均線還低。”

“那可是為什麼呀？盼盼是生病了，才變笨笨嗎？”就像王宇行一樣。

“别胡說，孩子的資質各不相同，你盼盼哥隻是普通小孩而已。”青羚握着他的小手晃了晃，“但你不同，你身上流着的是兵王于上将和總統方傾的血，你像他們倆的誰，都會特别聰明，你要自己去掙你的前途。”

“那我盼盼哥，身上流的不是于上将和總統的血嗎？”

青羚：“……”

糟糕，方缇雖然才六歲，可思維靈敏，已經會舉一反三、觸類旁通了！

“龍不一定生龍，鳳不一定生鳳，你盼盼哥，他就是……一不小心……就是……”青羚緊張得不知道怎麼說好了。

“殘次品？”

“……你個小屁孩！”青羚忽然瞪起眼睛，站起身，一步步逼近了小葡萄，伸出了他的雙手，“誰允許你反問了？”

方缇一看他這兇神惡煞的樣子，竟然還要掐自己的脖子，趕緊轉過身往外跑。

“救命啊，救命啊！小嬸嬸！”

方缇不知道青羚隻要一生氣，就要掐人，平時掐方勻或是掐方傾都是家常便飯，隻是方缇沒見過，在孩子面前他要臉面。在醫院的時候青羚還掐過跟他犟嘴的醫生的脖子，隻是方缇也沒見過，所以吓得不輕，慌不擇路，跑出屋子，聽到青羚在後面追他，趕緊撞向中間那面牆中間的圓拱門，跑到了王宇行的家。

“那你要演到什麼時候？”

“……隻能靜觀其變，先假裝……”

王宇行、索菲娅：“……”

倆人的話停在這裡，看到氣喘籲籲跑過來的方缇。

“你還真就不走大門了呗？”王宇行質問道，“那敲門會不會啊？”

“啊！”方缇定睛一看，這紮着一個馬尾辮、身穿紅衣的女孩子，不就是那天被二哥用桌子砸的小倩嗎？

“是你？你是那天的大盜賊嗎？”

索菲娅站了起來，歪着頭看向他：“誰是盜賊？”

“……我說錯了，”方缇捂着自己的小嘴巴，看她兇兇的，忍不住後退了兩步，“我找我小嬸嬸。”

“不在家！”王宇行道。

不在家方缇也不能回自己家了，而是悄悄挪動小短腿兒，往槍靶後面走。

“不過你不用擔心，上學以後就算雲叔他們不跟着你，我偶爾會來，”索菲娅坐回了王宇行的身邊，“誰欺負你你告訴我就行了。”

王宇行低着頭不說話，手裡拿着一根小棍兒，在地上亂畫。

索菲娅見他一直悶頭不樂：“還是說已經有人欺負你了？”

“他。”王宇行提着小棍子，指向方缇。

方缇被他一點，立刻站着不動了。

“……那是三歲小孩兒，我沒法幫你報仇，”索菲娅拍了拍他的肩膀，“找個大漢讓我收拾吧。”

她起身拍了拍屁股要走。

“你不能來這兒上學嗎？咱們一起。”王宇行擡頭問道。

“我是真不能，”索菲娅揮了揮手，“那裡沒有女廁所。”

方缇見索菲娅開門要走，忍不住哒哒哒跑出來。

“……那個，小姐姐，那天我大爺爺的輪椅，你看着了嗎？”

索菲娅緩緩轉過頭，充滿煞氣又精緻絕美的容顔，在這一刻方缇的眼裡，仿佛女鬼變身。

“我發現你個小崽子膽兒挺大啊？”索菲娅往方缇的方向走去，佯裝要追他，方缇吓得“啊啊啊——”叫着往槍靶後面跑去，轉過身來，一雙大眼睛驚恐地看着她。

“哒哒哒哒哒！”索菲娅舉起手，模拟比槍的動作，朝他打了一連串兒的子彈，然後笑着推開門走了。

王宇行不知道跟索菲娅聊了什麼沉重的内容，隻是等索菲娅一走，他就像看不到方缇似的，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坐累了，就四仰八叉攤平在地上。

青羚聽到他喊着索明月過去的，就沒找他，方缇自己待了會兒沒意思，就在那兒練槍，直到砰、砰、砰一槍又一槍，打出了一個50環。

“哇塞，我好厲害！耶耶耶耶！”方缇舉着槍在那歡快蹦跳的時候，王宇行從後面緩緩坐了起來。

“我、靠。”

他驚呆了，短短兩個多月時間，方缇那小胖胳膊小肉手，既然已經練出來了。

“瞎貓碰到了死耗子！”

方缇氣鼓鼓回頭瞪着他：“那我就再抓一隻死耗子給你看看！”

他又開始專心練了起來，等到天黑的時候，已經抓到了三隻。

“怎麼樣？王宇行，就問你服不服？！哈哈哈哈……”

王宇行：“……”

隔壁院子裡有人聽到他的聲音，喊道：“方缇，方缇？”

“咪咪！我打到50環了！”方缇興高采烈地往院子那邊跑去，撲到了方傾的懷裡。

“槍要放回去再過來，更不能拿着槍跑……”方傾抱住了他，看到他手裡那把袖珍小槍，還有些感慨，原來還有專門針對方缇這麼大孩子練習用的小槍。

隻是沒想到，王宇行也從對面過來了。

他和方傾四目相對，從見面以來，彼此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是自己父親的副将而已，本殿下豈會先理你？王宇行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方傾也沒主動跟他說過話。

“……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王宇行終于忍不住了，開口問道。

“說什麼？”方傾把方缇手裡的小槍拿在手中，平靜地看着他。

“比如問我，‘想沒想起來核武器密碼’。”王宇行不乏諷刺地看着他。

“哦，”方傾點了點頭，“那你想沒想起來核武器密碼？”

“……沒有！”

“那你好好想想。”方傾牽着方缇的手往屋裡走。

“……等一下！”王宇行簡直被方傾的無恥驚呆，緩了一會兒，才說道，“我是來收學費的。”

“嗯？”

“你的小崽子，已經打出了50環，”王宇行指着方缇，“全靠我爸細心教導，還有我在一邊，時不時的點撥。”

“……你搗亂還差不多，”方缇氣道，“我給小嬸嬸五百塊錢拜師費了！”

“五百就夠了？！我爸這種水星第一神槍手，一小時的課程收幾十萬都不為過！”

方傾道：“你說得對，那你要多少？”

“多少你都給呗？”

“那我也得看看符不符合行情，你不能漫天要價。”方傾跟這孩子拉鋸之中，恍惚有種當年跟凱文遜讨價還價的感覺。

這種熟悉的感覺，讓他一陣陣心軟。

王宇行在他們父子面前抱着手臂走來走去，說道：“要錢誰沒有啊，我不要錢。但是，我要于皓南的老師。”

“他的老師？”方傾道，“那都在瀛洲學校了，你要去那讀書？”

“别給我裝模作樣，總統大人。誰不知道你們這些人，都會給孩子一對一聘請名師，才不會跟普通人一樣上學。”

“那明月還有你大舅索大豹，沒有給你聘請名師？”

“……”

“我猜以瀚洋、明月寵愛你的程度，你的師資力量不會弱于李若希丁一翼雙生子，畢竟你跟索菲娅一起長大的，索大豹可不會讓你們吃虧。”

“那你别管，我現在要的就是于皓南一對一輔導的老師，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施行精英教育，跟以前沒什麼兩樣，都要因材施教，給孩子聘請世外高人！”王宇行道，“本來我也有的，但現在沒有了。方缇說他二哥現在就能去考孔雀旗了，你随便街上拽一個17歲男孩問問，能不能考上孔雀旗？要是你不舍得介紹給我，那就算了！”

“……我是真不知道他有什麼高人老師，我們是沒請過，而且你瀚洋爸爸和你義父步睿誠，在軍中都是一等一的名将，你跟他們有什麼學不到的？”

“呵，我就知道！”王宇行臉色發白，強壓着火氣，他第一次“纡尊降貴”請方傾行個方便，就被這麼拒絕了。

“行吧，不給就算了！我爸教了方缇一場，你要給我一千萬！”他氣呼呼地轉身便走，方缇卻在後面喊他。

“王宇行，我知道！我知道二哥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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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九點多，王宇行在他的書房裡轉來轉去，急不可待，等着那世外高人。

幼時父親凱文遜曾經告訴過他，孩子，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那個巨人，就是自己的父親。

他不覺得于皓南丁一翼的優秀有什麼了不起的，因為他們的巨人都在，而自己，永遠缺失了。

可就像過年在莣菲島上，索大豹跟他說的一樣，要麼認慫，在海盜地盤無憂無慮過一輩子，要麼奮起反抗，好好拼一次，看看到底能不能複仇。

他一腔憤懑，又豈能真就當一輩子縮頭烏龜？望空塔上父親送自己的核武器們，都不答應。

所以，第一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定要找到于皓南的授業恩師。

走廊傳來了聲音，王宇行站了起來，繞過了桌子，緊張地看着房門。

那人敲了敲門，推開，走了進去。

卻是劉赢！

“是你？！”王宇行震驚地問。

“當然是我，”劉赢道，“我就是皓南的老師，你找我？”

“你騙我！”王宇行氣急了，“你們都在騙我！”

劉赢身後的塞西莉和方傾，都怔怔地看着他。

“我沒有騙你，”方缇哒哒哒跑了進去，站在劉赢身邊，小手指着他，“他就是我二哥的師父啊，除了他以外别的人都是瀛洲的學校老師！”

王宇行懵在原地，思索片刻，蹲下來握着方缇的雙肩：“那你告訴我，你哥跟他都學了什麼？我要課程的名稱！”

“嗯，有那個軍事化管理學、軍事……心理學，軍事運籌學，”方缇一個個扳着自己的手指頭，還好他記憶力超強，聽到就能記住，“現代軍事……什麼信息化建設學，還有網絡追逐學，偵破與情報技術，政治與法學，現代管理科學和軍隊管理學、現代軍事科學技術和計算機……”

“你是不是從哪兒背下來的，還是照抄的？！”王宇行開始翻他的小兜，裡面除了糖塊啥都沒有。

“你不信拉倒！”方缇啪的一聲拍到他腦門上，“反正我沒騙你！”

王宇行精神極度緊張，把方缇抓得肩膀生疼：“那你發誓，要是你騙我，長大以後……你就沒有人要！”

“王宇行！”塞西莉和劉赢都忍不住呵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