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的情況在公司裡不是個例。

主管開放給文職兌換的EGO裝備被限定在了當前設施收容可研發的W級及以下的範圍内，數量有限，且還存在像“盈淚之劍”“蛻落之皮”等優質EGO被員工被占據使用名額的情況。

半數的文職在這種情況下根本申請不到EGO護甲，隻能靠公司發放的僅有基礎防護作用的制服硬抗。

他們權限不足，資質低下，好巧不巧的，是最容易死亡與恐慌的那一類文職。

往日裡的他們尚還能在部長與員工的庇護下偏安一隅（？），在人群中感受平靜。但現在，部長自顧不暇，員工在主管的指揮下沒有片刻閑暇，求生經驗撈到為文職前輩們也僅能在混亂的工作環境中保全自身。

“大鳥”所引發的大停電中，深紫色的浪濤奔湧席卷，侵蝕着人類孱弱的身軀與脆弱的意志。

尖銳的嚎哭聲響起，又被沉重的隔離門阻斷了傳播，一片人間煉獄中隻有冰冷的監控攝像頭目睹了全部。

主管：“……”

沒有了認知濾網的遮蔽，他清晰看到了發生在設施中的一切，看到了那些倒在地上的文職。

滑稽的（X-X）表情符号具象化成一張張痛苦猙獰的臉，被腐蝕融化的面頰暴露了其下緊咬的牙關，空蕩的眼窩裡眼球不知去了何方，迸射不出或不甘或怨憤的心緒。

被腐蝕的神經扭曲抽動着，牽引着肌肉與骨骼，做出一系列或弓縮或反張的扭曲動作。福利部花大價錢購入高檔面料特殊定制的文職制服仍舊完好，仿佛一套最服帖修身的壽衣，忠誠直白地顯現出穿戴者臨死前痛苦扭曲的身姿。

目睹了一切的主管仍舊沉默着，仿佛一台永不動搖的工作機器，隻有那微微顫動的瞳仁和粗重了些許的呼吸彰顯着心緒。

他閉了閉眼，将部分走廊的監控音量調低。

地上倒着的文職屍體共有八具，但“深黯軍團”的計數器減了兩點（死五減一），“微笑的屍山”計數器減了一點（死十減一），這說明此次文職的實際死亡數量是在十至十四人之間。

當有文職的精神先于□□消亡，首腦的掌控便會悄然降臨，接管他們的殘軀，成為“眼線”。

如同自然界中被寄生的蟲子，甚至更加鮮活。

它們模仿着同類的行為，無聲彙入人群，平和又無害，就像是一位被吓破膽的普通文職，隻是不再工作。

主管無法從健康的文職中分辨出被Binah控制的“眼線”。

如果被控制的是員工，主管可以幹脆利落地調出每一位員工的個人資料界面，通過那些精密的儀器設備實時監控員工的健康狀态，根據當前現狀處決或隔離被控制的員工。

但文職身上隻有最基礎的定位與生命監測裝置——100點LOB點數不是個小數目，每日都要為能源殚精竭慮的主管不可能為設施中的所有文職都打在上與員工相同的尖端設備。

主管微微抿起了嘴唇。

滿滿一整面牆的監控屏幕上，文職們三五成群警惕地尋覓着安全的角落，像是培養基上的菌群，星星點點，如此可愛，卻被混入了雜菌。

在缺少檢測設備，無法精确移除雜菌的條件下，将之集體滅活成為了最優的選擇。

主管悲憫地歎了口氣，調取處決彈的手卻沒有遲疑。

“破裂盔甲熔毀了。”一名和“安娜”一起躲在電梯間的文職看了眼她袖章上的參數，好心提醒。“你的資質現在去已經不會被斬首了，不去賺積分嗎？”

“我就不去了，感覺沒有意義。”她這樣說着，散發着消極的情緒。“靠對低階異想體工作晉升太慢了，攢夠積分也換不到護甲，結束工作出門時還有可能撞上遛彎的大鳥或貪婪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