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霧恍然,“那不是——”
話未說完,被顧百隅的一陣手機鈴聲打斷,接起來,一道尖銳的女聲爆發——
“顧百隅!!給你安排的第七十九個相親對象來告狀,說在咖啡廳等了你兩個小時!!!”
郁霧愣了一下……相親?
他看見顧百隅的眉頭微蹙,調小了音量,走到了旁邊打電話。
郁霧看着對方的背影,更高了。
學生時代他看過很多次顧百隅的背影,後來夢到過很多次,卻沒有一次和眼前見到的一樣。
顧百隅接電話期間,代駕已經到了。
郁霧很想解釋自己并沒有孩子,更無所謂什麼愛人和新歡。
但是等對方接完電話,走到自己面前,他突然看見對方下巴上的一道小疤痕。
很奇怪,這麼一個小小的東西,卻莫名讓他失去了張口的勇氣。
此時此刻他好像才意識到一件事——九年啊,真的好久了。
他不知道這道小疤痕是怎麼留下來的,或許顧百隅身上還有更多的歲月痕迹,但郁霧無從探尋它們是怎麼留在他身上的,是如何留下的,和誰留下的……如果對方已經有了新的生活,哪怕已經做了打算,他告知對方這些并沒有意義。
九年,如同一道田埂,橫在人生的曠野上,這邊是學生時代,那邊是成人世界,這頭是郁霧,遙遙那頭是顧百隅,跨不過,走不開。
顧百隅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問:“還有事嗎?”
不是一句不耐煩的催促,郁霧太過期待和對方就這麼呆下去,甚至錯覺這句話也是對方想留下來的借口。
但很快他就被自己這個想法無語到了。
郁霧搖了搖頭,“代駕到了,你回家小心。”
顧百隅盯着他幾秒。
短暫的沉默過後,顧百隅上了車。
郁霧站在原地,看着黑色轎車駛入燈火燦爛的夜晚,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消失在視線裡。
那個夜晚的相遇如同一場夢境,郁霧第二天起床睜開眼,看着天花闆出神,直到李閱在群裡一條接一條地發送昨晚的聚餐合照,他才相信昨晚不是一個夢。
他的生活似乎并沒有什麼變化,像往常一樣,簡單洗漱後吃了個早飯,就搭地鐵上班去了。
到了工位,埋頭苦幹。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郁霧覺得一切如舊。
但他的上司李閱不這麼認為。
自從那晚飯局之後,郁霧對于這個合作項目格外上心,總是最早到,最晚走,一看臉色,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
李閱當然希望手底下的人努力幹活,但更希望郁霧健康,他打心底喜歡對方。于是勸道:“小郁啊,項目再重要都是别人的,身體是你自己的。”
換來的是對方口頭的答應。
終于,郁霧把自己加班進了醫院。
李閱郁悶死了,心想這姓顧的老總真是個萬惡的資本家!說不定還是公報私仇!那天晚上就不該自作主張安排郁霧送對方回家,指不定給郁霧下了什麼玩不成的kpi。好好一個孩子被逼成這樣!
他越想越氣不過,索性一個電話打到了五羽午公司的總負責人那裡去。
“張總,你好!”李閱怒氣沖沖。
“你好,我是顧百隅。張總臨時出差,他的工作這周我來處理。你有什麼事?”
李閱怒氣瞬間癟了大半,“那個……是顧總啊。啊,也沒什麼事,就是吧,顧總啊,我知道咱們這個項目注重質量,但也不能太逼着員工是吧,我們都有員工加班進醫院了。”
顧百隅:“情況怎麼樣?”
“人倒是沒出大問題,就是疲勞過度,現在在醫院。但是顧總啊,一次沒事,也不能一直這麼下去,您說是吧。”
“貴司按照之前約定的時間對接就可以,工作量都是确定過的,在這之外我并沒有多加任務。”顧百隅問,“這個員工叫什麼名字?”
“啊……就是郁霧。”
“……”
電話裡沉默了。
李閱狐疑地看了一眼通話界面,顯示通話中,“顧總?”
“放半天假吧,大家這些天辛苦了。”
“啊?”李閱猝不及防,“全、全部嗎?”
“嗯。”顧百隅說,“醫院地址給我,我去看望一下員工。”
電話挂斷,顧百隅加速了看文件的速度。
辦公室的門把手咔哒一聲,沈旗推門而入。
“什麼時候能學會敲門。”顧百隅頭也沒擡。
沈旗大大咧咧歪在沙發上,“聽說你又又又放了相親對象的鴿子,還給合作夥伴放了半天假?”
“既然聽到了,就該知道是員工加班進醫院了,于情于理我都該去看看。”
“是嗎?到底是為了合作夥伴的健康,還是為了那個騙婚gay?”
顧百隅終于擡眸看了他一眼,“你說話放尊重點。”
沈旗嗤一聲,“他敢做還不讓人說了,當初和你談戀愛的是誰?結果現在又他媽有孩子的是誰?”
“孩子也有可能是領養的。”
“你還真會自己騙自己。”沈旗冷笑一聲,“你說他老婆知道嗎?”
“如果對方有妻子——”話到這裡,顧百隅捏緊了手裡的鋼筆,頓了頓才繼續說,“我相信郁霧早就和對方解釋清楚了這段過往,不是你口中的騙婚gay。”
“顧百隅啊顧百隅,我看你腦子是被驢踢了吧!”沈旗抓了把頭發,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事實都擺到眼前了,你還維護他?!”
“不是維護,隻是陳述事實。”顧百隅說,“他是什麼人,難不成你當年能比我更清楚?”
“你也說了是當年,大哥,九年诶!你什麼時候才能意識到,你們已經九年沒見過面了!我發型都換了十幾個了,你敢保證他一直不變嗎?”
顧百隅簽完最後一份文件,拿起挂着的西裝出門,“知道你是好意,但你也知道,我找了他九年了。”
沈旗叫住他,“人家要是真的已經家庭幸福,你打算怎麼辦?補上婚禮份子錢?那還得有孩子滿月酒吧?幹脆認個幹兒子算了。”
要不說是真朋友呢,但凡換個人說這話,顧百隅早就翻臉了。
“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哪怕等到七十歲才和他在一起,有一天,算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