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手機猝然沒電關機了。
下了車,郁霧飛快沖回家裡拿充電器,一打開門,差點被一陣沖天的酒氣熏死。
和之前每次上演的一樣,一個酒瓶子滾在換鞋的玄關處,不一樣的是,這次的酒瓶子不是那些雜牌,而是茅台。
郁霧心裡突然一沉。
繼續往裡走,一陣飯香飄出來。
郁勇軍居然在家做了一頓飯,正端着一盆湯出來,看見郁霧,心情頗好地招呼道:“炖了點肉湯,快來吃!”
郁霧盯着盆裡白花花的肉,胃裡一陣絞痛,但早上什麼也沒吃,此刻吐都吐不出來。
“這是什麼肉?”他問。
“這你就别管了。”郁勇軍說,“不吃算了,我自己吃。這個可不是普通的豬肉牛肉,你小子沒這個福氣!”
郁霧覺得有一塊石頭懸在懸崖上,繃着的繩子就要快斷了。
“你哪裡來的錢買酒買肉?”
“發了點小财。”
“昨晚上你在哪裡?”
“家裡啊。”
“你看見周家那隻狗了嗎?”
“什麼狗,沒看見。”
郁勇軍開始稀裡嘩啦地喝湯吃肉,這聲音落在郁霧耳朵裡變成了懸崖斷裂的聲音。
郁霧三兩步上前,擡手打翻了郁勇軍盆裡的肉,怒喝道:“福袋呢?!”
那不隻是一隻狗,是他自己做主挽救的第一個生命的延續、是那段鄉下小日子的回憶、是對外婆外公以及母親存在過的某種證明。
因為有這些東西存在,郁霧覺得這個惡心的生活還能過下去。
而現在,眼前的一切告訴他——這些都變成了一碗煮熟的肉。
“喲!鍋裡還有呢。”郁勇軍意外地沒吼回來,反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什麼福袋,老子隻知道錢袋酒袋。”
郁霧揪住郁勇軍的衣領,将人狠狠怼到牆上,手臂上青筋暴起,眼眶腥紅,“我問你福袋呢?周家那隻狗在哪裡?!!”
“周家的狗,你急什麼?”郁勇軍陰恻恻一笑,像一隻剛吞下家雞的黃鼠狼,“不會真被我猜對了吧,那隻狗其實是你養的?那正好,我省得去給周家的小子道歉了。”
“你要是弄死它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哈!你想把我怎麼樣!你能把我怎麼樣!”郁勇軍突然暴怒,一把推開郁霧,“你媽臨死前說了什麼,你想想清楚!”
郁霧渾身都在發抖。
他從廚房提出一把菜刀,背後是窄小窗戶漏進來的白光。就這麼逆光站着,像地獄來的冷面修羅。
“我媽讓我好好照顧你,我送你去見她,以後年年給你燒紙錢。”
郁勇軍被吓得後退一步,扶着牆,虛弱地大吼,“你想殺了你老子?你不想活了!”
郁霧不說話,提着刀朝他走過來,一步一步,然後高高揮起來,銀亮的白光閃過眼睛——
郁勇軍被吓得雙腿發軟,扶着牆癱坐下來,嘴裡連連喊,“我說我說!”
“咔!”
郁霧的刀砍進了郁勇軍身後的木桌上。
他雙眼冷冷盯着對方,等他的後文。
郁勇軍不停大喘氣,說:“在城東,有一家……”
他驚懼地看了一眼郁霧,眼神閃躲,“有一家……富興狗肉廠。我把狗賣給他們了。”
-
城東。
郁霧打車過來,但是根據地圖的導航,到達的目的地并不是富興狗肉廠。他讓司機再往前開。
“再往前開要算另外的錢哦帥哥。”
錢包不支持,郁霧隻能立刻沖下車,全靠兩條腿往前跑。
四處都是老舊小區,人員構成複雜,連建築看着都不好惹。
下午三點多的太陽熾熱烤人,但空氣中卻是悶的,估計晚上會有一場暴雨。
郁霧找的滿頭大汗。
他從來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覺得這個城市無比的大,怎麼走也走不完。
時間飛速流逝,郁霧不停打廠子的電話、詢問路人……直到太陽快落下山頭,他終于看到了“富興”兩個字。
但是,不是“富興狗肉廠”,而是“富興紡織廠”。
保安給郁霧倒了杯水,說:“小夥子,半個月前這裡就改成紡織廠啦!狗肉廠不見咯!”
郁霧唇色蒼白,“可是地圖上明明是寫的狗肉廠……”
“手機地圖更新慢咧!”
郁霧腦子一下空白了。
他看着眼前的“紡織廠”三個大字,像是要陷入某種可怕的漩渦——郁勇軍在騙他。
郁霧迅速掏出手機,給對方撥了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人掐斷了。
再打過去,是“已關機”的機械女音。
“啊!!——”
郁霧吼了一聲。
這一聲把他體内最後一點力氣都耗盡了,整個人虛弱地癱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