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霧從脖子紅到了耳朵尖,說話也結巴起來:“我……我去另一個浴室。”
一隻手臂攔在了他面前。
雖然常年坐在教室,顧百隅的身材卻并不單薄。肌肉線條流暢,充滿力量感。
“嗚嗚咽咽什麼呢?”顧百隅半低下頭看郁霧垂着的腦袋,笑了聲,“很快就洗好了,乖啊。”
病人本就身體虛弱,容易昏迷,所以醫院沒有浴缸,以免泡澡泡出問題。
顧百隅隻能打開花灑,将就着洗。
水流嘩啦啦往下,熱氣瞬間升騰上來。
顧百隅拽住了郁霧的衣服下擺。
“别……”語氣有些慌亂,聽着叫人心軟。
顧百隅動作微頓,下巴蹭了蹭郁霧的額頭,“今天不想洗澡啊寶貝兒?”
郁霧一愣。
溫熱的水流将他整個人淋濕,外面的水聲混着浴室的水聲,嘈嘈切切,叫人心裡慌亂無措。
兩人手臂挨着手臂,大腿貼着大腿,體溫彼此傳遞,空氣中湧動着潮濕的熱意。
突然,郁霧猛然往後一退,雙手撐着顧百隅的肩膀,不讓對方靠近半點。
“怎麼了?”顧百隅怔住。
他看出了對方的抗拒,摸了摸郁霧的頭發,“不想洗澡就讓王媽給你吹吹毛,都快扭成一坨了。”
郁霧甩了甩臉上的水,打開浴室門沖出去,又飛快鑽進了另一個浴室。
隔壁水流的聲音傳過來幾縷,郁霧呼吸粗重,額頭頂在牆上,目光落在下半身,片刻後厭惡地移開視線,閉了閉眼睛。
緊接着睜開眼,打開花灑冷水的一端,将自己沖了個透心涼。
洗完澡穿好衣服,已經是半小時後了。
兩人各喝了一碗姜湯,醫生開始給顧百隅額頭換藥。
紗布沒怎麼被雨淋,反倒被洗澡蒸騰的熱氣潤得有些濕。好在傷口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沒有加重傷勢。
換好紗布,醫生說顧百隅目前的情況已經穩定,可以出院回家修養。
梅青月喜上眉梢,囑咐王媽開始收拾東西。
郁霧安安靜靜坐在一旁,梅青月坐過來拉住他的手,溫柔邀請:“小郁也跟我們一起回家吧?”
“我嗎?”郁霧愣住。
“是的呀。”梅青月瞥了一眼遠處找東西的顧百隅,貼在郁霧耳邊說小話,“星星離不開bunny的,有時候晚上還要抱着一起睡覺呢。”
郁霧耳朵尖悄悄紅了,輕聲答應:“好的。”
“媽,你在bunny耳朵邊上說什麼呢,他能聽懂嗎?”顧百隅說,“……阿嚏!”
梅青月緊張地走上前,拍了拍顧百隅的背,“該不是感冒了?”
顧百隅倒是無所謂,“哪有那麼容易感冒啊。”
一小時後,郁霧坐上了顧家給他安排的車。
畢竟可能要常駐一段時間,有些東西他得回家取一下。
車載香薰是清淡的檸檬氣息,司機開車很穩很安靜,不會突然大聲打電話或是抽煙,更沒有突然的急刹讓人頭昏腦漲。
郁霧上車沒一會兒就開始眼皮打架,不知不覺間便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車已經停在了自己家的巷子門口。
郁霧睡得眼睛有點紅,“怎麼不叫醒我?”
“不趕時間,就沒有打擾您。”司機解釋,“車沒有辦法開進巷子裡,還得麻煩您自己再走幾步。”
“已經很近了。”郁霧開門下車,“謝謝。”
穿過狹窄的巷子,郁霧進了一棟老舊的居民樓。
樓梯間的牆上全是小廣告、黑色煤灰以及黏膩的髒油。散發着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酸臭味和腐爛氣息。
家在五樓,郁霧走到門口時發現門并沒有關上。
他很淡定地走進去,果然在裡面聽見了熟悉的鼾聲、聞到了熟悉的酒味和煙味。
打開最左邊的卧室房門,床上仰面攤着一個爛醉如泥的中年男人,臉色酡紅、胡子拉碴,沖天的酒氣恨不得掀翻整個屋頂。
郁霧走進去,熟練地将男人翻成側睡。
“你管他幹嘛,死了不是正好?”
郁霧回頭,妹妹郁芷薇倚在門邊上。
郁霧皺眉,“你去打耳洞了?”
郁芷薇嚼着泡泡糖,得意地撥弄了一下左耳的耳墜,“我看學校有人在打,就跟着弄了。好看嗎?”
郁霧沒說話,盯着那耳環上閃耀的光澤,半晌才問:“你這耳環看起來不便宜,哪裡來的錢?”
“我自有辦法啊。”郁芷薇說。
郁霧:“我給你的錢,你沒有拿去報名補習班對不對。”
是陳述,不是詢問。
兩人無聲對峙着。
郁芷薇被他的眼神看得煩躁,粗暴地摘下耳環丢在桌上,瞪着郁霧:“我不要行了吧,滿意了?”
說完回房間拎出自己的書包,走到門邊換鞋。
“去哪?”郁霧問。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郁芷薇頭也不擡,“脖子上戴了個choker,回來的時候還坐的一輛豪車,該不是真和你的某個客戶好上了?”
“郁芷薇!”郁霧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親愛的哥哥,是你自己經常跟不同的女人呆在一起,我們這片都說你是被包養的小白臉,連帶着養我的錢也不幹淨。”
“說真的,你别哪天真談一個回來啊?”郁芷薇想到什麼說什麼,嗤笑一聲,“咱們家這條件,對人家來說是個大拖累吧。”
嘭!
巨大的關門上砸在郁霧臉上。
郁霧沒有追。
這樣的場景早就是家常便飯,郁芷薇出門後隻會去一個地方,就是小姐妹家。
郁霧每次都能抓到她。
顧家的司機還在樓下等着,郁霧沒有功夫處理眼前的事情。
好在他需要的東西本來就不多,不到五分鐘就收拾好了。
走出巷子,司機正站在車邊打電話,神色很焦急的樣子。
看見郁霧,趕緊挂了電話迎上來,“您的行李給我吧。”
郁霧拍了拍身後的書包,“就這一個。”
司機有些驚訝,“就這麼點東西嗎?”
随即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不再多話,替郁霧拉開了車門。
黑色賓利駛入川流不息的車群。
正值下班時間,路上堵得很。
等紅綠燈的短短幾分鐘裡,司機頻繁看手表,看了快十次。
郁霧:“您是不是有事?”
“啊?”司機愣了一下,從後視鏡裡和郁霧目光相撞,随即尴尬一笑,“家裡老人從樓梯上摔下來了,我妻子正送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