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一直被衆星捧月的江懷璟在那時,都做了些什麼?”宋毗鄰看向穆良辰,饒有趣味的問道。
穆良辰皺起了眉,他覺得宋毗鄰接下來将要說的話,可能會很嚴重。
“生氣堵門?任性胡鬧?嘴不饒人?”宋毗鄰冷笑了一聲:“那都是輕的,十六歲的江懷璟,不再是六歲那個,隻知道直白的發洩自己不滿的小孩子了。”
“他開始發現,一直任由自己脾氣發作的長輩們,不再會無條件的容忍他,一開始他鬧過,砸過,為了不讓江東昀登記,連戶口本都給他撕了,可那又如何呢?”
宋毗鄰覺得好笑,繼續道:“因為害怕他去婚宴上胡鬧,江家人把他反鎖在了房間裡,還派了幾十個保安看着,直到洪靜順利進了家門,才把他放了出來。”
“可能那會兒的江懷璟,怎麼都理解不了,為什麼突然間自己的世界就變了吧。”
“他開始頹廢,開始跟那些個二代們胡混。”
“他逃課、飙車、酗酒……揮金如土,可還是沒能引起大人們的注意力。”
“或許是老天爺都收回了對他的所有眷顧吧,沒多久,洪靜懷孕了。”宋毗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看向對面的穆良辰道:“他可能是真的慌了吧,竟然給他後媽的水裡下了堕胎藥。”
他仿佛在講述着一個繪聲繪色的豪門狗血故事,音色蠱惑中又帶了幾分森冷的涼意。
他緩緩放下杯子,然後湊近穆良辰,低聲道:“不止如此,被發現了以後,他竟然還在争執中,把當時懷孕沒幾個月的洪靜,從樓梯口……推了下去!”
穆良辰低頭看着杯中點點破滅的泡沫,雙手放在白瓷的杯壁上,聽見這話,肌肉仿佛猛的緊了那麼一瞬。
他擡頭看向宋毗鄰,這人不愧是年輕一代拿過影帝的頂流,他的眼睛裡,竟然浮現出幾絲嗜血森然的笑意,看得人不由寒毛直豎,凜冽刺骨。
“穆良辰,是吧?其實我知道你是什麼人。”宋毗鄰輕輕的低聲笑道:“但你不知道江懷璟是什麼人啊。”
“洪靜流了産,後來甚至整個洪家都被險惡的商戰給搞破産了,可你看他,現在不還是跟個沒事兒人一樣的回到了國内嗎?”宋毗鄰攤了攤手,靠在身後的沙發上:“我覺得,你最好還是離他遠一點,省的引火上身,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我勸你,乖一點,别玩火。”他站起了身,湊近穆良辰的耳旁道:“畢竟,他可是有嗑藥史的……”
說罷,宋毗鄰拍了拍穆良辰的肩膀,朝不遠處已經在等候的工作人員走去。
穆良辰似乎是真的被他的話給吓到了,整個人渾身一震。室内的暖氣開的很足,可他卻逐漸感覺到了刺骨的寒冷……
手機屏幕在這時恰巧亮了起來,江懷璟的名字顯現在來電提示上。
可穆良辰卻就那樣看着它不斷的閃爍,聽着電話的震動聲不停的響着,最後,霎那熄滅。
他閉了閉眼,擡眸看向落地窗頭頂清晨的太陽。
冬日裡的太陽高懸在天穹之下,可卻照不暖空氣裡的寒流,照不化地面的霜雪。
“江懷璟說的沒錯。”穆良辰笑了笑,起身道:“你的話,确實跟放屁沒什麼兩樣。”
宋毗鄰腳步一頓,轉身看向那個矮了自己一頭的半大少年,隻見那小孩兒頂着一張冷漠高級的厭世臉,走到他旁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演技不錯,再接再厲。”
宋毗鄰無奈笑道:“小朋友,你就這麼相信他?”
隻見穆良辰跟看傻逼一樣的看了他一眼,然後伸了個懶腰道:“雖然你演技确實很好,但邏輯卻漏洞百出,說實話,我都不需要相信江懷璟什麼,隻需要相信自己的智商就足夠了。”
他說完,剛準備離開,卻好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回頭看了還待在原地沉思的宋毗鄰,歪了歪頭,格外真摯的問了他一個問題:“那什麼,你應該沒進軍編劇、或者導演界的準備吧?”
宋毗鄰疑惑了幾秒,然後瞬間就反應過來,這小孩兒竟然是在内涵自己編故事的能力?
頂流大明星覺得自己簡直要被氣笑了,他頂着這張臉和精湛的演技,不說稱霸娛樂圈吧,但總是無往而不利的,今天竟然在一個小屁孩兒這裡栽了跟頭,還被諷刺了……
“暫時沒這個打算。”他沒好氣的道。
“哦,沒有就好。”穆良辰點了點頭,十分認真的對他道:“希望你以後也不要突然信心爆棚,覺得自己肯定行、可以上什麼的,我怕你脫粉太嚴重。”
“你一直都這麼毒舌的嗎?”宋毗鄰突然好奇道:“對江懷璟也是?”
“不要好奇。”穆良辰轉身招手道:“好奇心會害死貓。”
比如,他現在就憋屈死了!
宋毗鄰看着走出大樓的少年背影,若有所思。
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他看了一眼,然後點了接聽,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溫潤卻又帶着幾分警告的聲音:“宋毗鄰,你最好不要找良辰說些有的沒得,這小孩兒不是你該招惹的。”
“陸大教授。”宋毗鄰就納了悶兒了:“你不會還輔修了什麼心理醫學吧?”
怎麼老是能猜到他在想什麼?
“你不會已經?”陸拾遺深吸了一口氣,道:“宋毗鄰,懷璟到底是怎麼想的,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你們已經快十年沒見過面了,我不覺得,他曾經或是現在有認為過,你們之間有什麼屬于叔侄之類無聊的責任感,況且對于你的行事作風而言,我覺得,你隻要不添亂,就已經是夠盡職盡責了。”
“宋毗鄰,你跟懷璟沒有差幾歲,就算那時候你也在江城,事情也不會變的更好,你不用因為當年的事情而感到有什麼愧疚,因為從頭到尾就沒有人怪你,那些事與你無關。”電話那頭的陸拾遺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道:“懷璟是變了,但這種變化某種意義上被我們稱之為「成長的陣痛」,他獨自挺過來了,成為了新的江懷璟,這沒什麼不好。”
宋毗鄰聽着這些話,隻是沉默。
一旁的助理看見他渾身散發着低氣壓的樣子,嗫嚅着不敢上前提醒。
“我們是人,隻要是人,就都會變的。”陸拾遺站在醫院頂樓的窗台上,腦海裡浮現出昨晚「紙醉金迷」裡無人注意到的那一幕,頓了頓,開口道:“你既然見過良辰了,應該能看出來,那孩子某些方面似乎跟當年的懷璟很像,但……又非常不一樣。”
“你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懷璟不是當年的那個小孩子了。”陸拾遺轉了個身,靠在牆壁上道:“現在的他,有能力處理好所有的人和事。”
至于穆良辰……他也并不是當年的江懷璟。
那孩子身上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厭世感,冷漠的排斥着世界上所有的傷害,就像一隻看似弱小卻實則強大的刺猬,隻要把自己蜷縮起來,就足以屏蔽外界所有的攻擊和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