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給你買飛機票,你偏要坐什麼高鐵,還總是不接媽媽電話,你這孩子現在怎麼變得這麼……”
“我恐高。”
聽着這明顯是瞎編的謊話,梁語施險些被氣笑。
剛想再責備幾句,江東昀走了上來,笑着勸道:“來了就好,别念叨孩子了,這個年紀的小孩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們做長輩的有時候太操心反而适得其反。”
梁語施搖了搖頭 ,無奈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穆良辰的衣服上落着的樹葉。
“是辰辰吧?我是你江叔叔。”
江東昀雖然已經五十好幾了,但整個人卻看着比真實年紀小了至少十歲,帶着一副銀框眼鏡,氣質内斂,涵養十足,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種成熟男人獨特的魅力。
“辰辰,叫人。”梁語施輕輕推了他一把,催促道。
“江叔叔好。”江東昀笑着應了一聲,然後從衣服裡掏出一個厚厚的紅封,遞給了穆良辰。
“給什麼紅包啊?把孩子慣壞了。”梁語施按下江東昀的手,嗔怪道。
“改口費。”
江東昀拍了拍梁語施的手,然後把紅封塞進穆良辰的書包側兜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千萬别拘束。”
穆良辰懶得再推辭,隻是覺得這年頭給改口費是什麼有錢人的習慣嗎?
那豈不是繞着場子叫一圈叔叔哥哥阿姨姐姐的,就能直接發财了?
若是此刻有跟他同齡的二代少年在場,定是會訝異的應和一聲,然後點點頭十分欣慰的道“有天賦,第一次來就掌握了讨零用錢的精髓”。
“時候不早了,你跟孩子先去換衣服吧,這邊我看着就行。”江東昀對梁語施道。
梁語施點了點頭,然後拉着穆良辰去酒店房間換妝發和婚紗了,順便讓人給他也試了一身西服。
“我兒子長得真好看!”
看着煥然一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梁語施不由得贊歎道:“這平常在學校裡得迷死多少小姑娘?你跟媽媽說實話,交過幾個女朋友?”
“沒,不讓早戀。”
穆良辰坐在旁邊的沙發上,又恢複了那副冷漠的性子,一出口就是話題終結者:“會被叫家長,你知道的。”
我沒法叫,也叫不來。
梁語施莫名感到嗓子一噎,她這些年跟這孩子确實沒長時間相處過,雖然知道他性子有點冷 ,不愛湊熱鬧,也不怎麼愛說話,打電話的時候總是會熱臉貼上冷屁股,沒幾句就被挂斷。
但她卻總覺得這孩子隻是單純内向而已,對人還算禮貌教養,也沒怎麼叛逆過。
可今天看到這樣眉眼恹恹的穆良辰,她卻突然感覺自己從前或許根本不了解他。
起碼壓根兒猜不透他這不經意間就能往人心口捅刀子的話語,究竟是無意還是故意的。
“哎,可惜辰辰長高了,要不然怎麼都得讓你當個捧花金童!”李芝晴笑着打圓場:“快開始了,咱們先下去吧。”
梁語施點了點頭,立馬又恢複了溫柔幸福的笑意。
仿佛剛剛那一幕壓根兒沒有發生過。幾個人一起走入了會場,穆良辰被安排在了右邊靠中間的位置,梁語施則去轉角處候場了。
江懷璟在不久前才姗姗來遲,被笑容滿面的江東昀帶着打了一圈招呼。
知曉當年内情的叔叔伯伯們先是訝異後轉為了然,看來江家的這場婚宴辦的這麼隆重,不僅僅是為了江東昀續弦,還在為将來的掌舵人宣告歸國。
内席前排的位置上,穿得花裡胡哨的林予楓端了杯酒坐到秦牧白的旁邊,張望了一圈後問道:“陸拾遺呢?”
“沒來,說是有事。”秦牧白懶得搭理他,稍微往旁邊挪了挪。
林予楓挑眉:“江懷璟都回國了,你倆這還沒翻篇兒呢?”
後又吸了吸鼻子,自顧自的點點頭:“不過也是,你把人大才子給坑的那麼慘,要我說,陸拾遺碰見你還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就沒發生過什麼好事兒。”
秦牧白單手靠在背後的座椅上,吊兒郎當的看向林予楓,反唇相譏道:“你那戰隊還沒解散呢?我看你這麼閑,怕是也快了。要我說,林叔那高血壓八成就是被你氣的,還是早點兒的解散了好。”
“姓秦的!你罵我可以,别詛咒我戰隊!”
剛剛還優雅貴公子的林予楓瞬間便被激的炸了毛:“我跟你說,三年之内我們Hero必打出成績,到時候老子非得把獎杯砸你們這些烏鴉嘴腦門兒上!”
要不是打不過,林予楓此刻怕是早就已經撲上去了。
秦牧白笑着攤手,一臉不信的鄙夷之色:“拭目以待。”
“吵什麼呢?”
婚宴馬上開始了,江懷璟走了過來,對這倆人的鬥嘴場景早已見怪不怪,他端着杯紅酒,随意找了個位置坐下,指了指身後的人:“介紹一下,顧迹明,我兄弟,哈佛大學金融本碩,全獎一等榮譽學位,馬上上任的紅楓資本執行總裁。”
秦牧白點了點頭,站起身跟顧迹明打了個招呼,一旁的林予楓卻不知為何,看着顧迹明突然愣在了原地,然後莫名其妙的蹦出了四個字:“斯文敗類……”
話一脫口,林予楓才反應了過來。
MD他怎麼又把心裡話給說出來了!這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掉!
江懷璟沒忍住笑出了聲,毫無顧忌的評論道:“你别說,還挺貼切。”
秦牧白無語的一把撸過林予楓的脖子,對顧迹明道:“抱歉啊,我家這倒黴孩子有點兒傻,别放在心上。”
顧迹明笑着點了點頭,絲毫沒有一點介意的樣子,也跟着落座,紳士而有風度。
婚宴的進場音樂緩慢的在場間響起,賓客全部落座,面帶笑容的觀看這一場儀式感十足的婚禮,心中盤算不一,思緒不明。
等婚宴結束,場間諸人逐漸散去,有些疲憊的江懷璟才偶然發現了那個依舊安靜坐在椅子上的少年身影.......
照片裡穿着校服的那名少年的模樣,與直播間耳機裡懶散毒舌的聲音緩緩結合在一起,重合在那白色座椅間穿着晚禮服的穆良辰身上。
厭世感。
這是江懷璟第一次看到穆良辰照片時,最直觀的感受。
而此時此刻,少年身上的那股淡漠與疏離切切實實的出現在現實裡。
哪怕再烈的陽光都好似照不暖他白皙的肌膚,再稀奇的事情都提不起他聳拉的眼皮,他就好像一個旁觀者,帶着與這世界濃濃的隔離感,正目不聚焦的看着電視屏幕裡播放的幸福畫面。
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