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要壓制自己的恨意,還要對母親上貢。
當她們的憤怒抑制不住時,母親會說,“等你以後生了孩子,你就理解我了。”
等女兒生了孩子,女兒就可以虐待自己的女兒——以愛的名義。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并不是時時有效的。
仇恨向下傳遞,那些不生孩子的人便意識到了不對勁——我的仇恨要去向何處?
是反抗母親,還是抑制憤怒?
選擇反抗的人微乎其微。
抑制憤怒的人到了五六十歲,會瘋狂地為母親的偏心而哭泣,她們會告訴大衆母親的輕女重男對她們造成了多大的傷害,期望大衆替她們辱罵母親,以此求得内心的片刻安甯。
她們心裡有恨,卻依然不能坦然地對母親說出,“我恨你。”
她們隻是哭訴。
若母親沒死,她們不敢回擊。
若母親死了,那更是報仇無門。
看戲的大衆對于她們的無能狂怒各有各的看法。
毫無疑問,讓加害者安然老去,被無盡的痛苦折磨便是她們應得的報應。
甘婧自是不需體會到這種感情的,她不要無用的牌坊,她隻要惡有惡報。
下到一樓,她擡頭向上看,黑暗而幽靜的樓梯像海中的漩渦,此刻她身處渦底。
消失的權力,是每個人的失職。
那些把她帶到漩渦裡的人,為什麼不去死呢?為什麼還在用力扮演受害者?真是令人作嘔啊。
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去死吧!
甘婧推開大門,刺骨的冷風襲面而來,曙光還未出現,但這一刻她比以往更自由。
她站在路口,呼出的氣變成白霧,十二月,天氣越來越冷了。
昨天預定的私家車停在她身旁,車裡隻剩下後排一個座位,甘婧坐了進去,狹小的空間裡有五個人,很溫暖。
小地方經常有車去市裡,還有空位的車會在網上發布拉人的信息,拉一車人單程能賺兩三百塊。
已經在車裡的三個乘客年齡相仿,都是二十歲出頭的樣子,她們很快便成為了朋友,“我們學校離得不遠,周末一起約着出來玩啊。”
“好啊。”
兩個小時後,汽車停在高鐵站附近,甘婧在附近的早餐店吃飯。
早餐店裡人很多,甘婧和一個女生拼桌吃飯。
“男兒,上周給你的三百塊花完了吧?這周媽再給你三百,在學校吃飯一定要吃飽,千萬别省吃儉用,啊。”隔壁女人拿出來三百塊遞給男兒。
“我同學他們一周五百塊,你才給我三百。”男兒還想伸手搶母親錢包裡的錢,“你再給我兩百。”
“不行,一周三百夠你花了,給多了你又要去買垃圾食品。”母親收回錢包,轉頭對着比男兒大兩三歲的女兒問,“你的錢還夠不夠?”
“上周花完了……”女兒小聲說。
“花完了?你們兩個吞金獸花錢如流水,我和你爸一個月掙得錢還不夠你們一周花呢!你是不是每天在學校買零食吃,不正經吃飯?我告訴你少買零食,那零食又貴又不健康,你吃得生病了你有錢治病?聽到沒有!”
“我沒吃……錢隻夠吃飯。”女兒說。
“一周給你兩百,一個月就是八百,八百塊還不夠你用?”母親提高了聲音,“你真是沒有小姐命,得了小姐病!”
母親不情不願地掏出兩百塊拍在桌子上,“給你,整天隻知道要錢!”
“謝謝媽。”女孩雙手接過錢放進書包裡。
“你一個窮鬼,空口說謝謝有什麼用?到我老了就知道你是真有良心還是假有!”母親挖苦完,又随口說,“錢不夠了再跟我要。”
“夠的。”見母親不罵了,女孩松了一口氣。
甘婧對面的女生吃完飯後走到男包媽那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用洪亮到整個早餐店都能聽到的聲音罵男包媽,“她被你這種窮鬼生出來,并不代表她是窮鬼。我聽到她對你喊媽,我尋思你們不像是剛認識啊!你不知道她還沒開始掙錢?你憑什麼說她是窮鬼,你才是窮鬼,你和你男兒是窮鬼!”
“孩子上學要個生活費你叽叽歪歪,生活費都出不起你生孩子做什麼?你不知道孩子生下來要吃飯啊?你腦癱啊!還錢不夠了再要,你就不能一次性給夠啊?啊!憑什麼小屌子一周三百,她年齡更大才一周兩百?你從孩子嘴裡省錢呢?活不起了啊你!”
“最讨厭你這種隻管生不好好養的騷屁股,你的耀祖是個零,你的耀祖菊花殘,你的耀祖會漏屎,漏屎漏到你嘴裡!呸!”
女生說完,把茶水潑在沒反應過來的男包媽臉上就跑了。
耀祖媽,“啊——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