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闵可以預見牛斯與未來還有很多挑戰,當牛斯與有錢後身邊人的态度會變得十分友善,那時候,會不會……“我送的禮品裡,有一個本子。你剛開始對着鏡頭說話可能會腦袋一片空白,所以,你可以嘗試把你的經曆寫在本子上,這樣既可以讓你講故事的時候很順暢,也可以把這段記憶留存下來,未來給你的女兒看。”
牛斯與很感謝琴闵為她出了這麼多主意,“你想的太周到了,你真是個好人。”
“好人?”琴闵垂下眼眸笑了,“也許吧。”
隻是,每個人的行動都帶有目的,至于目的是什麼,她自己最清楚。
“我會掙很多錢,讓我的女兒不要像我一樣,糊裡糊塗的。”牛斯與眼淚掉了出來,剛開始被人趕出來的時候她每天都哭,無助、迷茫、痛苦……直到去要土地,打官司,蓋房子,有了事情做才緩解了她的焦慮,她很久沒有哭過了。她連忙擦掉眼淚,很不好意思地說,“你看我,都當媽了,還經常哭。”
“當媽也能哭啊,哭就是一種正常的情感表達方式,人能笑為什麼不能哭?”琴闵說道,“哭不出來才可怕呢。”
“而且,我不認為你很不好,就憑你能獨自要到宅基地,在這方面你已經超過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了。你不需要看低自己,你女兒像你并不會很差勁,很多女人壓根就沒有權力意識。”
“她們不稀罕農村的地,她們有能力在城裡買房子。”牛斯與搖頭,“我當時也是被逼急了才……”
“你太看輕自己,捧高别人了。”琴闵打斷了牛斯與的話,“難道在城裡買房子就不能在農村争地嗎?難道在城裡買房子就能掩蓋在農村失權的事實嗎?用一個功績去掩蓋另一個失敗是一種自卑。”
“如果你看低自己是因為她們有學曆加持,那你掙錢之後也去讀書,去上大學。仰望别人的目的是為了超過她,而不是永遠仰望她。”
“我都當媽了,我沒辦法去讀書了。”牛斯與擺手,“我現在的任務就是養大孩子。”
“你才二十多歲,你比我還小,僅僅因為當了母親就限制自己的發展嗎?”琴闵繼續說,“年齡和母親的身份都不是限制你發展的根本原因,你的思想才是根源。”
“你這句話我從小聽到大,作為女兒我隻想說,聽到這種話我不會感覺到幸福和快樂,隻會感覺到壓力,開始自責。也許是因為這裡的環境就是這樣,當了母親好像就應該以孩子為主,但是,隻要你不認同這個思想,你就可以走新的路,一切都在你一念之間。”
“可我上學還有用嗎?”牛斯與不知道,在她的觀念裡,上學已經是過去式了,未來二十年應該是養孩子,給孩子買房子,然後……然後?然後,老了,死了。
這樣的人生似乎就是活着。
價值?是為别人付出。
為自己做什麼?糊口。
“你學到的任何一個知識,即使它不能帶來證書,即使它不能立刻有收益,即使它不能在合适的場合被人看到,你都不能說它沒用。它會體現在你的選擇中,這樣就夠了。”琴闵不希望牛斯與按照過去的方式生活,僵化的思維不利于她們的發展,而且很容易被周圍的人同化,“你的女兒很快也要上學,有你做榜樣,她會受你的影響而愛上學習,這不比你玩着手機催她學習更好嗎?”
牛斯與知道手機的誘惑有多大,成年人都沒辦法控制住自己,更别說孩子了。
“你最遠去過哪裡?市裡?省裡?”琴闵問。
“我……”牛斯與沒去過市裡,她最遠就去過縣城。小時候家裡窮,到她結昏家裡也沒有一個小汽車,在家的時候就在村子裡和鎮裡活動。結昏後也是一個窮家庭,也沒有小汽車,其實她的生活和坐牢差不多,“我還能去過哪裡?我就一直在這裡,我被困在這裡了。”
“那你要不要給自己解綁?”琴闵看着院子裡的盆栽,牛斯與是熱愛生活的,“你有選擇的權力。”
“其實,很多女人看不起像你這樣的女人,她們在被别人攻擊的時候會把你們拉出來做沙袋,她們認為你這樣的人是愚昧的、無能為力的、沒有選擇權的弱者。可事實上,除了那些被監禁到喪失一定民事行為的女人外,絕大多數女人是有選擇權的。”琴闵對着牛斯與說,“權力小和完全沒有權力是不一樣的。雖然她們假借同情你們的名義去批判别人,但是她們好像并不在乎你們究竟有沒有權力,或許說得更尖銳一點,她們不希望你們有權力,否則沙袋就沒有了。”
“她們希望你這樣的女人永遠存在,永遠墊底。而你這樣的女人教育出來的女兒也一定是愚昧的,土裡土氣的,需要在别人的嘲笑中去分辨粉底液和散粉的區别,然後花錢購買廉價的有害産品,為了和别人看起來一樣,努力把自己套進殼子裡。就像你當初迷迷糊糊結昏一樣,社會針對不同的女人有不同的陷阱。”
牛斯與沉默,環境就是這樣,她生完孩子就意識到了,她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你曾經依靠母父,最後她們把你賣了。你曾經依靠老公,最後你選擇離昏。現在你想依靠女兒,你覺得她有能力承受你這個成年人的期待嗎?你什麼時候才會放棄依靠别人,開始依靠自己。”琴闵舔了舔嘴唇,說了太多話,嘴唇幹了,“與其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期待她飛黃騰達之後不會忘記你的付出,不如把資源投在自己身上。”
“就算是母女關系熱衷于談什麼偉大的愛,也沒辦法否認其中的利益關系吧?”
生兒為的就是養老,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情。但,如果能依靠自己,豈不是更加安心?
“你說的沒錯。”牛斯與在想着什麼,“呵,确實是不一樣了。”她這次仔細看琴闵的臉,“我也知道你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