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海雲抓着女兒的手,在陽光下她顯得如此慈祥,“喜柒,媽還記得你小時候,可喜歡追在你姐姐屁股後邊玩了。每天放學回到家裡就問‘姐姐呢’,一轉眼你們就都長大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說起姐姐,她當時出國并沒有告訴家裡,此時此景,柳喜柒的嘴巴嗫嚅着,最終還是沒告訴母親姐姐的去向。
見柳喜柒沒說話,柳海雲繼續說道,“媽知道你們姐妹倆心疼媽,想讓媽離婚,媽身不由己啊!”
柳海雲眼淚流了下來,她那飽受風霜的臉上長出了皺紋,眼淚越往下滑落,越分裂,“媽已經五十多歲了,這把年紀人生已經快到頭了,還有什麼折騰的必要嗎?”
柳喜柒感到心酸,她知道母親很難改變,如今母親這般發自肺腑地告訴自己她的想法,柳喜柒還是忍不住鼓勵她,“媽,你才五十五歲而已啊,正是奮鬥的年紀,怎麼能說自己人生走到了盡頭呢?您難道五十六歲就想死了嗎?!”
柳海雲臉色僵住了,誰想死那麼早?“人生,哪裡說得準?我現在幹點活兒腰也疼背也疼,也沒人替我分擔。”
柳海雲看向柳喜柒,“你們姐妹倆讀了書就出去了,哪裡想得到我們兩個老家夥?”
柳喜柒不悅,她皺眉說,“媽,你怎麼會沒人分擔呢?你不就是害怕一個人才結婚的嗎?怎麼結了婚還是一個人啊?早讓你不要心疼那對父男,你非得啥都自己做,就是不舍得讓他們幹一丁點兒活,這下好了吧,自作自受!等你五十六歲死了,它們立刻找個新媽,你信不信你棺材在屋裡擺着,爸就開始相親了?”
柳海雲握緊拳頭強迫自己忍住,她用力擠出微笑,“喜柒啊,媽知道你心疼媽,媽知道還是閨女好。”
“媽,閨女再好也沒用啊!你們把愛和錢還有房子都給了弟弟,以後你們養老靠他,你得讓他心疼你,讓他學會服侍你,不然你老了怎麼辦?”柳喜柒長出一口氣,“媽,我告訴你,現在的小姑娘都有頭腦的,你别想騙她們給你養老,該給你養老的是你的男兒。以後若是有女人眼瞎腦殘非要結婚,還剛好嫁給你男兒,你們敢欺負她,我絕對讓她們離婚!”
“你胳膊往外拐!”柳海雲氣得吐血。
“我的胳膊朝着女人拐。”柳喜柒說,“你偏心男人才是真正的胳膊往外拐!分不清裡外。”
“你!”柳海雲繼續忍,“你說的……有道理,媽會想明白的。咱們母女倆才是一起的,可不和它們兩個臭父男一隊。”
“媽,你能這麼想就對了。你想想,從小到大你男兒心疼過你嗎?它們父男倆哪個不是把你當畜生用?”柳喜柒放開了說,“你就不應該繼續伺候他們了。”
柳海雲此刻咬碎了牙才忍住。
“媽,你聽見沒?”柳喜柒見母親不說話,便追問道。
“聽!見!了!”柳海雲将盆子裡的豆角折斷,“中午吃炒豆角好不好?”
“行。”柳喜柒不挑食。
“你在外邊每天吃什麼?”柳海雲問。
“米線,麻辣燙啥的。”柳喜柒小心翼翼地說,她知道這些沒營養,但她就是喜歡吃。
“怎麼不自己做飯?這得花多少錢啊?!”柳海雲心疼地說,“你這樣花還能攢住錢嗎?”
提起錢,柳喜柒開始警戒起來,“沒什麼錢,月光族。”
“這樣你生病怎麼辦?老了怎麼辦?”柳海雲氣不打一處來,“讓你們姐妹倆考個鐵飯碗,你們不去考,這種工作能幹幾年?到時候找不到工作,嫁不出去,難道去要飯?”
“要飯就要飯啊,要飯也不去嫁人,也不考鐵飯碗。”柳喜柒無所畏懼,她一點也不喜歡受拘束,更不喜歡等級制度,更更不喜歡輕女重男的糟粕。
“你們真是要氣死我。”柳海雲捶胸。
“那你别氣啊,是你自己要生氣的。”柳喜柒也跟着掰豆角。
“這天下哪對母父不為孩子考慮?”柳海雲說。
“是隻為男兒考慮吧?”柳喜柒精确道,“媽,我發現你們說話真有趣。女兒犯錯隻罵女兒,男兒犯錯就罵所有孩子。女兒享受好處就罵女兒貪圖财産,男兒享受好處就說天下的母父心疼孩子。剝削女兒就說孩子們要互幫互助,女兒找男兒幫忙就說她使喚兄弟……你們是在哪裡受過培訓嗎?話術怎麼比單位的銷售還要統一?”
柳海雲的心哽住了,她又換了個方向,“你胡攪蠻纏什麼呢?我說的難道有錯?”
柳喜柒一臉“你說呢”的表情。
“我還不是擔心你的錢不夠花?”柳海雲放下豆角,直起身子斥責她。
“那你給我錢啊,你不是有四五十萬?你給我二十萬我不就有錢花了?”柳喜柒提示道。
“你就整天盯着我們的棺材本?”柳海雲有些生氣,她低頭擦淚,“你們每個月掙一萬多塊錢,還總盯着老人手裡的錢,學校是這麼教你們的?上的學白上了!”
柳喜柒莫名其妙,“我哪有每個月一萬多塊錢,我一個月才八千!”
“哦,原來你一個月掙八千啊~”柳海雲意味深長地說,
她的聲音讓柳喜柒不适,她慢慢擡起頭看向柳海雲,柳海雲的表情充滿了得意,像極了過去每次算計完她們姐妹然後去給父親邀功的表情。
“呵。”柳喜柒痛恨自己的愚蠢,她又中計了,“原來你兜兜轉轉這麼一大圈,是為了套我工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