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婧心想，想要就買呗，又不是小孩子，誰還能阻止你嗎？

“不買。”男人發話了。

你說不買就不買？怼他。甘婧期待女人反擊，但是女人默默地把毛巾放回了貨架上。

“……真不是一般人。”甘婧是吃不了這個苦的，難道她辛苦工作是為了買一條幾塊的毛巾都看别人臉色？

不是一般人的女人回到了老公和男兒身邊，這麼簡單的事情都沒有選擇權，太能忍了。

甘婧排隊上扶梯，看到前邊一對老人，幹瘦佝偻的老婆婆把鼓囊囊的布兜扛在右邊肩膀上，上扶梯後将布兜放在高一階梯上歇會兒，下扶梯後繼續扛着走，而她身前的老男隻斜挎着一個癟的小包。

甘婧眼前黑了又黑。

忍耐不是美德，忍耐是吃苦。

忍一時吃一時苦，忍一輩子吃一輩子苦。

甘婧無比慶幸自己如今過着好生活，“随大流能過得不顯眼，但一定不幸福。”

一個普普通通沒有靠山的女生頭昏腦脹進入另一個家庭，地位還不穩固就要經曆懷孕生子這些事，之後元氣大傷……恐怖片。

甘婧帶着滿滿的收獲回到家裡，一個人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玩手機，沒有超市裡吵鬧的孩子聲，沒有低聲下氣的女人……

超市哪裡溫馨了？

每去一次超市，甘婧就無比慶幸自己不婚不育的偉大決策。

人性就是這樣，看到比自己痛苦的人，第一想法是為自己高興，第二想法才是同情别人。

“每個人都是自私的。”甘婧自言自語，“這世間有真正無私的人嗎？我肯定不是。”

甘婧就這樣享受到了臨近過年。

今年上班的最後一天，甘婧深感時間飛快，“一眨眼就是一年！”

“你怎麼沒談戀愛呢，找個男朋友多好。你不喜歡男人嗎？”曉平說。

甘婧嗤笑一聲，“我母父輕女重男，從小告訴我女人不如男人，老師更愛男同學，畢業之後校招社招優先考慮男人，無數女人在不同的地方被性騷擾，無數女人的成果被男人竊取……就這樣我還得喜歡男人嗎？呵呵，把我當個人吧，僅僅隻是當個人就好。”

“你不就是人嗎？”曉平不理解。

“人，我明明就是人，卻在一遍遍表達，企圖讓别人知道我是人。”甘婧有些憤怒，“可是不表達就是不行，我怕未來沒有我的發言權。”

“我說‘女人說不就是不’。談戀愛的人說‘女人說不就是要，這是情趣’。”甘婧咬牙切齒，“骟她爹的情趣。”

“這是她的自由，你太偏激了。”曉平自己就有對象，她不認同甘婧說的話。

“是嗎？比起她們說的話，竟然是我偏激嗎？”甘婧聳肩，“自由，永遠是相對的，世間沒有絕對的自由。否定女人說‘不’的權利，帶來的危害全部視而不見嗎？”

“為了你們的情趣。”

“你這樣說她們，你就是厭女，我們要包容，而不是互相攻擊。”曉平說。

“厭女？因為一個女人損害女人的利益而讨厭她是厭女的話，那喜歡損害女人利益的女人是愛女嗎？”甘婧此刻覺得荒謬極了，“你真的理解什麼是厭女嗎？”

“我覺得你才是不理解的那個。”曉平說，“你太小了，還不理解這個世界，習慣用教條。就像你用寸頭證明什麼一樣，而我不需要。”

“為什麼你會認為自己不需要？你已經在證明了。”甘婧說，“如果我的頭發在證明什麼，那你的頭發也是在證明什麼。當你說明我的頭發在證明什麼，卻不認為你的頭發在證明什麼時，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你為什麼獨獨忽略了自己頭發的意義。”

“人就應該像我這樣。”曉平辯解道。

“那為什麼男人不是？”甘婧反駁。

“我說的是女人。”曉平回怼。

“為什麼偏偏是女人？”甘婧已經說的很明顯了，“你口口聲聲說自由，其實你根本不認同自由。你隻是在‘女人’的符号裡自由，你遵守這個約定，并且在其中玩得不亦樂乎。”

“包括用‘團結’道德綁架我也是。為什麼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沒有認為自己是教條呢？所以……對自己有利的就可以不是教條嗎？”

甘婧沒了交談的興趣，人的思想隻能自己改變。

而且，更多時候是不會改變。

尊重，祝福。

同事嘛，其實本不該讨論這些問題，萬一影響工作就不好了。

人還是在陌生的地方更能做自己，在影響自身利益的地方就得裝一裝了。

當然，隻是裝一裝，而不是裝孫子。

裝孫子也太委屈了吧。

裝一時忍氣吞聲，裝一程乳腺增生。

做人真難，既不能随便攻擊别人，也不能面對攻擊時沒有攻擊性。

甘婧覺得自己又悟到了，未來可期。

放假後甘婧受邀去了言以明家裡住。

“今天言沣要過來住，大家一起玩熱鬧。”言以明雖然喜歡一個人住，但是偶爾聚在一起玩樂幾天在她能容忍的範圍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