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槡回憶起來,大概在她七歲的時候,那年冬天弟弟摔倒了,他的哭聲引來了郭母。郭母不分青紅皂白,揚起手中發熱的火鉗,郭槡伸手阻擋……她至今記得火鉗燙肉的聲音,呲——
外面狂風呼嘯,室内安靜無聲。
“媽,你為什麼要生孩子?”
為什麼?郭母不知道,所有人都是這樣,年齡到了就結婚,結婚一定要生孩子,而且必須生男孩。
婚後她過得很不好,婆家所有人都欺負她,她的怒氣無處發洩,直到……她發現,欺負女兒沒有任何副作用。
她可以肆意打罵她,因為她是母親,她在“管教”孩子,她是正義的一方。
當然,隻能欺負女兒,若是欺負男兒,會引來周圍人的不滿。
每當她将女兒打得瑟瑟發抖時,她感覺到無比的暢快,身上的郁氣一掃而空。
沒有人會說她做得不對,甚至還安慰她,“當媽辛苦了,不容易,母親真偉大。”
若是一個人明明知道自己做了壞事,卻還被别人誇獎,她會主動停止這種惡行嗎?
不會。
郭母知道,她有完全處置郭槡的能力,不論是郭槡自己還是外人都不會駁斥她。
從此以後,誰讓她不開心,她就挑唆女兒去攻擊她們。
她被婆婆欺負,她在女兒面前哭,女兒去說奶奶壞。
她被老公欺負,她向女兒吐槽老公不體貼,女兒去說爸爸壞。
她和誰不對付,就通通告訴女兒,讓她替她出氣。
若是對方當面對質,她就說那是小孩子情緒,和她沒關系。最多也就是當衆呵斥郭槡,将她打一頓,事情就會了結。
而郭槡,她太小了,不知道自己在經曆什麼。即便自己這樣對待她,她還是最喜歡“媽媽”。
相同的事重複發生,郭槡會習慣的,郭母這樣安慰自己。
她不會向男兒說這些壞情緒,男兒就要快快樂樂地過童年,不需要聽這些不愉快的事。
漸漸地女兒長大了,她開始不耐煩聽她的話。
但是她又心疼她。
郭母感知到了她的變化,當然,這是郭母經曆過的,她也知道如何拿捏女兒。
女兒和她争吵,她也争吵,她要哭訴自己的不容易,盡管這些不容易是老公和他的家庭帶來的,但是郭母就是要把這些扣在郭槡頭上——我是為了你。
實際上不是,忍耐是為了自己和男兒,但是郭槡又不知道。
争吵也讓她快樂,看着一隻小貓咪企圖躲過屠刀奮力地哈氣,卻難逃一劫,手持屠刀的郭母很興奮。
這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郭母運用良好。
可是,意外發生了——女兒竟确診了精神病。
精神病,在大衆眼裡說出去丢人的病。郭槡确診時,郭母慌張了。
為什麼老祖宗沒有說這個。哦,因為過去精神病隻是“無緣無故瘋了,突然死了”。
若是讓别人知道,豈不是……豈不是自己暴露了?郭母想要瞞着,她恐懼了。
誰能想到,郭母沒有暴露,鄰居甚至心疼她超過心疼郭槡,郭母悟了。
原來她對郭槡的掌控權不止包括虐待她,甚至包括虐病她,虐死她。
即便自己沒有暴露,郭母也不想養郭槡了,她們決定将她盡快出手——否則會砸在手裡,賺不了多少錢。
郭母不想虧本。
已經聯系好了,過完年郭槡就會被送到山裡去,對方出價十六萬,不用陪嫁——郭槡年輕,才18歲,将來能生很多男兒。
“媽當然是因為愛你,你是媽用命生下來的寶貝。”郭母心裡想着她被老公打罵的畫面,眼淚自然而然地流下來了。
老祖宗說過,控制不住她們,就用愛綁架她們。
“愛?”郭槡想起她十八年經曆的事情,不是愛,是恨,“你撒謊,我要你說真話。”
郭槡拿出一包藥粉,倒進水裡,“說真話,你才能活下來。”
“瘋子,你是瘋子!”郭母牙齒打顫,她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來,驚恐地防備着郭槡。
“瘋子?不,我不是瘋子,媽,你忘了嗎?我是精神病啊!是您把我虐待成精神病的,你忘了嗎?”郭槡笑了,好奇怪,曾經她提起就會悲傷的事,如今說出來心裡竟然沒有一絲情緒,不悲不喜大概就是她如今的狀态吧,是因為藥物作用嗎?
郭槡掐住郭母的下巴,她溫柔地說,“别怕,不苦的。”
“唔嗯~”郭母用力把頭瞥向一邊,“我不喝。”
“說了就不用喝。”郭槡一臉無辜。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生孩子,但是我能生孩子,就那麼生了,就是這樣。真的,就是這樣。”郭母心跳加速,她說的就是實話。
“你為什麼區别對待我和他?”
“女兒生來就是外人,總是要嫁出去的。我往你身上投資的每一分錢,将來如果沒有回報,那就是虧了!”郭母幾乎沒有思考就說出來了,這就是正确答案。
“可你憑什麼虐待我?”
“人總是要有出氣的地方,有人喜歡虐貓,有人喜歡虐狗。但是我不能這麼做,被發現後别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我,但是你……”郭母沒有說下去,因為郭槡将藥水灌進了她的嘴裡。
郭母使勁兒掙紮,可郭槡的力氣竟然如此之大,藥水灌進去了。
“你不會死的,你死得太痛快,我過去受的傷害又算什麼呢?我要讓你永遠記住今天。”郭槡走出房門。
郭母在恐懼中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