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見岚别過臉去,換來的是頰邊輕柔的一吻,熱意稍縱即逝,酥麻觸感卻遲遲不肯消退。
虞思鸢飛快地親了她一下,不動聲色地把她的手從針頭上拿開,柔聲哄:“姐姐乖,馬上就挂完水了,過會就可以回家了,好不好?”
一旁病床上哄小孩子的家屬也是這個語氣,沈見岚低聲應下:“好。”
虞思鸢再一次起身往出院窗口的方向去,這次去了許久,想來方才的折返隻是突然生出的不放心而已。
果然被她逮到了。
沈見岚垂了眼,為那份無端的心有靈犀而晃神,又生出一點暗自的慶幸,還沒來得及做些出格的什麼。
陰暗潮濕的念頭隻是一生出,又頃刻被她打消。
終究隻是小毛病而已,再怎麼樣也不可能住院住上十天半個月。
更何況,沈見岚擡眼看那吊瓶,一轉眼已經滴空了,拔了與不拔并不會對藥效有太多區别。
虞思鸢喊了護士來拔針,雪白棉球很快被滲出的鮮血染成絲絲縷縷的紅色,沈見岚用力摁緊了,虞思鸢扶着她起身:“當心點,慢慢來。”
沈見岚點頭,享受着身為病患的待遇,能走多慢就走多慢,如果不是她堅持,虞思鸢幾乎要給她租一輛輪椅。
走了兩步,虞思鸢把手機遞過去:“姐姐,你把你家地址輸一下。”
沈見岚沒動,虞思鸢瞥了一眼她摁着棉球的手,又點了點手機屏幕:“那你說,我來打字。”
沈見岚緩聲:“回……我家嗎?”
似乎生病了回家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一樣。
虞思鸢笑眯眯地答:“姐姐要是想回我家的話,也不是不行。”
手背上的痛楚忽然劇烈起來,沈見岚輕嘶一聲,後知後覺意識到虞思鸢是要和她分别了。
于情于理,她都沒有繼續和虞思鸢待在一起的理由。
安靜半晌,沈見岚扔了染血的棉球:“我自己打車就好。”
虞思鸢的神色一下子冷下來,醫院大廳外晴日高懸,沈見岚卻覺得氣壓驟然降低。
那雙一向帶着笑的狐狸眼,帶着寒意輕飄飄看過來,隻是對視幾秒鐘,虞思鸢嗤地笑出聲:“好啊。”
她好整以暇地立定在沈見岚身旁:“我看着你打車。”
沈見岚:“……”
偌大的醫院大廳内,人來人往間,她倆就這麼無聲對峙着,虞思鸢眼神清明透亮,哪怕近乎一夜沒睡,身上沾染着的倦意也在此刻一掃而空。
沈見岚莫名心虛,像是被抓住了什麼把柄一般,而虞思鸢就是檢查違紀的教官。
等了數分鐘,眼前的女人還在安靜立着,沒有半點要掏出手機打車的意思。
虞思鸢不急,抱臂站在她面前一寸的地方,這麼近的距離,她一伸手就可以把沈見岚拽回來。
連手機也不看了,忽略了一夜收到的若幹條消息,就這麼氣定神閑地等着,看沈見岚還能翻弄出多少花樣。
氣氛無聲凝滞着,一如早上被虞思鸢艱難吞入腹中的那碗小米粥,粘稠到幾乎攪不動,再一用勁,就幹脆潑灑出去。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沈見岚才終于認輸投降:“我坐地鐵回去很方便。”
虞思鸢微笑:“好啊,那我陪你。”
沈見岚平靜:“我住的地方離這邊很遠,要坐差不多兩小時地鐵。”
虞思鸢看了一眼時間,笑眯眯地點頭:“好啊,到了正好監督你吃午飯。”
沈見岚:“……”
最終兩人一起坐地鐵回去。
虞思鸢平常坐地鐵的次數已經少之又少,她嫌煩,能打車就絕不和人擠擠挨挨的。
牽着沈見岚沒打過針的那隻手進入地鐵站,先坐了一段漫長的扶梯,又七拐八繞了半天,才終于刷卡進了站。
臨城人多,這一站又恰好是熱門地點,哪怕不是早晚高峰,等在車廂前的人也已經整整齊齊排了幾米長。
倒是沒有人插隊,全都自覺主動按先來後到分兩列站好。
虞思鸢估摸了一下隊伍長度,這一趟車要搶到座位是沒可能了。
再看一眼被她護在身邊的沈見岚,個子比她還高些,混雜在人群中卻是纖弱如蒲柳,才剛剛出院,再被擠上兩個鐘頭,虞思鸢很懷疑她還能不能站着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