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水汽讓他本就不太清楚的意識更加朦胧了。
可能身體不好的時候确實不适合洗澡,不過是摔了一跤竟讓他狼狽成這幅模樣。
趙辛野哂笑了一聲,打算休息一下再嘗試着站起,卻沒想到門外忽然傳來了什麼響動。
他還未反應過來什麼,浴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了。
趙辛野僵住了。
門外的秦譯也僵住了。
花灑淅淅瀝瀝的揚着水花。
氤氲的水汽在室内蔓延了出去。
趙辛野有些無措地咽了一口唾沫,垂落的手有些局促地往回收了收,似乎想要掩飾什麼,但是又覺得好像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他隔着稀薄的水霧半仰着頭靜靜的看着秦譯。
水汽讓他的眼尾泛着淡淡的紅,嘴唇也帶着些誘人的水光。
像是在索求着什麼。
秦譯沒敢再看下去,
他别開了視線,在身側随手抓了一個浴巾将人包住,然後一手攬住他的腰背,一手放于他的膝窩下,将人打橫抱起帶出了浴室。
趙辛野在被他抱起的一瞬呼吸都凝住了。
他本以為秦譯會帶他去主卧,卻沒想到後者隻是帶他去了客廳。
趙辛野下意識地擡眸想看看他的臉,卻發現秦譯臉色蒼白的吓人,鬓角甚至還帶着些許冷汗。
他被秦譯放在了沙發上。
趙辛野看着他的動作,總覺得他肢體很不自然,像是腰腹處受了傷。
“你……”
他才說一個字,秦譯忽然起身走了。
趙辛野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眼眸漸漸暗淡了下去。
他剛要起身去那自己的換洗衣物,便看見秦譯拎着一個醫療箱回來了。
趙辛野起身的動作在對上秦譯的視線時頓住了。
秦譯似乎是有些無奈,但也沒有多說什麼,拉着他坐了回去。
趙辛野發現他的臉好紅。
秦譯一直保持着垂眸的姿勢,他将視線專注于趙辛野受傷的膝蓋處,而後拿出了碘伏和紗布幫他包紮。
在藥物觸碰到傷口的時候趙辛野悶哼了一聲,下意識回縮了身體。
秦譯的動作在不自覺間放得更緩了。
“秦先生沒有談過戀愛嗎?”
就在秦譯幫他包紮的時候,趙辛野忽然問道。
他說得坦蕩,但是音調卻帶着幾分調情的意味。
在他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他看見秦譯的下颚線緊繃了片刻。
花香味逐漸蔓延開來。
城市絢麗的燈光從落地窗玻璃投射進來,趙辛野近距離地看着他俊美的眉眼,細密的睫毛在他的眼下落下了一片淺淺的陰影,看得人心軟軟的。
在那一瞬間,趙辛野忽然好生難過。
他甚至在心裡怨憤的想:為什麼他們不是一個人?
秦譯呼吸重了一些,但還是耐心地幫趙辛野包紮完了,才裝作随口反問道:“為什麼會這麼問?”
趙辛野笑了一下:“不然你怎麼不敢看我?”
他說這話的時候慢慢俯下了身,溫熱的呼吸慢慢噴灑在秦譯的臉側,在他們距離無限逼近的時候,秦譯偏頭對上了他的眼睛。
他深棕色的瞳孔裡未看見任何波瀾。
趙辛野嘴角的笑意在這樣的眼神下慢慢停住了。
那個秦譯不會這樣看他的。
他在看他的時候,總是飽含深情的。
“你身體那麼差,傷口也沒有好,洗什麼澡?”秦譯開口問道,話語裡有些責備。
趙辛野眼睛看向了别處,很好的掩飾了自己的情緒,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輕聲道:“……身上有别的信息素的味道,怕你不喜歡。”
怕你不喜歡。
話音落地後,二人都沒有在說話了。
窗外流光的夜色倒映在趙辛野的瞳孔裡,房間内安靜的隻能聽聞彼此的呼吸聲。
趙辛野等着他的反應,可是後者好像沒有理他的意思,起身就要走。
幾乎是本能反應,在秦譯轉身的瞬間,趙辛野下意識的拉住了他的手腕。
世界都安靜了。
他帶着些破釜沉舟的意味,沙啞着道:“我這五天,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你好好休息。”
趙辛野的話還沒說完,秦譯便打斷道。
空氣仿佛冷了好幾個度。
趙辛野抓着他手腕的手指慢慢屈起,而後松了力,最後緩而慢了松開了手。
“晚安,趙辛野。”
這是他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趙辛野看着他走進了主卧,然後輕聲關上了門。
房間内再度安靜了下來。
他看着那扇緊閉了房門數秒,最後不甘地垂下了視線,眼眶酸澀的厲害。
他不記得自己在客廳待了多久,隻知道秦譯再也沒有出過主卧,也沒有看他一眼了。
趙辛野深吸了一口氣,起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就在他正要進自己房門的時候,餘光間似乎是看見了什麼熟悉的物件。
他下意識的扭頭看去,卻在走廊盡頭的五鬥櫃上,看見了一隻容貌奇特的醜兔子。
.
趙辛野抱着那隻醜兔子,小心地推開了主卧的房門。
門沒有鎖,房間裡漆黑一片。
随着他推門的動作,身後的燈光在屋内投射出一條光帶。
秦譯在床上睡得很沉。
趙辛野緩步走到他的床頭,借着屋内微弱的夜燈的光芒,看見了他的床頭櫃上散落着藥盒與錫箔紙的碎片。
是止痛和鎮定類的藥物。
心裡最柔軟的某次像是被什麼人重重的捏了一下,他在黑暗裡蓦地紅了眼眶。
他抱着那隻兔子,從床的另一側小心翼翼地鑽進了被子,躺在了秦譯的臂彎裡。
秦譯的呼吸頻率好像變了幾分,但他也無心在意了。
因為他摸到了他手臂上纏繞的繃帶。
從大臂一路延伸到肩膀,露出的脖頸也能摸到些許。
他在黑暗裡描摹着他的臉,指尖撫過他的眉骨與鼻梁,最後落在了嘴唇的位置。
“秦譯,你真的……”
他的笑意裡帶着些哭腔,他想要說什麼,可是最後卻什麼也沒有說。
他就這樣抱着那隻醜兔子,在秦譯的懷裡安靜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