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接手趙謝的事情,那你那位肯定沒什麼活路的。”
陳圳每說出一個字,秦譯的臉色便難看半分。
肖祭是他們特案處唯一的beta支隊長,為人雷厲風行,鐵血手腕,嫉惡如仇到了變态的地步,經常違規使用酷刑。
按理說這樣的人在太平時代早就被革職了,但是他們所處的時空戰亂不休,人性崩壞,上面需要他這樣的人來維持秩序。
暴力鎮壓暴力或許不對,但确實有效。
他與同級的Alpha站在一起時顯得格外矮小瘦弱,可是整個人一如他的名字一樣透着一股陰恻恻的鬼氣,宛如地獄爬出來的厲鬼。
他也确實是厲鬼。
肖祭是在戰亂後的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鬼。
他的全家都死于戰亂。
若是要說在第一世界誰最恨趙謝,肖祭若是第二無人敢做第一。
他每天都恨不得将趙謝碎屍萬段。
哪怕是這次穿越時空的任務,肖祭也在期間橫插了數腳,若非遊博士一路舉薦相護,秦譯絕非會這麼順利的拿到這次任務的第一控制權。
秦譯聽着肖祭要來的消息,許久沒有說話。
辦公室内安靜的異常。
陳圳等了許久,都沒有見他回話。在他都以為秦譯不會再理他的時候,秦譯忽然開口了:
“我不會讓他接管趙謝案的。”
他的聲音很輕,但又不容置喙。
陳圳聞言還未說什麼,外面忽然起了一陣騷亂,數道尖叫聲穿過了門縫鑽進了他們的耳畔。
秦譯眉頭微壓。
他當即起身,開門出去了。
.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是中毒了嗎!?”
“救命啊!……死人了!……”
“他當時突然就口吐白沫倒地……”
“快打120!”
“學超的抑制劑有問題!大家不要買!”
……
學超門口人群混亂擁擠,尖叫聲與議論聲不休。
秦譯和陳圳艱難地穿過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後,這才看見中央有一個Omega倒在了地上抽搐不止。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人群的另一側擠進來。
在四目相對的瞬間,林少清和秦譯皆是一凝。
但是他們隻停頓了瞬息,下一秒林少清招呼身後醫學院模樣的同學過來搶救,秦譯指揮學超的同事疏散人群,給搶救者開出一條路。
“我靠!怎麼回事!?”陳圳見狀簡直想罵人,可是他還未發作,便聽見學生裡有人怒斥道:“你們買的抑制劑有毒!”
“有毒個屁!勞資用這個三十多……”
陳圳還未罵回去,人群裡再次傳來了一聲驚呼
——又一個學生抽搐倒地!
也不知道是哪裡爆發出了一聲尖叫,一些膽小的學生慌不擇路地四下逃竄,另一些則是義憤填膺的朝他們口誅筆伐,紅着眼憤怒地朝他們扔石頭與垃圾,叫嚣着要把超市拆了替天行道。
巨大的騷亂引來的學校的安保,遲來的醫務人員也加入了戰局,這一場鬧劇持續了快一個小時才慢慢偃旗息鼓。
秦譯作為負責人跟着受害者一起去了醫院。
搶救燈長亮不息。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怎麼樣了?”一路幫忙跟來的林少清安撫完受害者同寝學生的情緒後便朝秦譯這邊走來。
林少清看起來剛風塵仆仆地抵達校園,行李都還放在學超。
剛才的混亂下他一向一絲不苟的頭發也有些亂了,幾縷發絲無規則地垂落在眼鏡兩側。
路燈從窗台傾斜而下,秦譯靠牆站在陰影裡,夜色模糊了他的面容,隻留下了一個颀長的影子。
盡管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林少清能感受到他臉上并不是很好看。
林少清見他不理自己,便自己取過了一盒沙洛抑制劑走到窗台對面,借着路燈光看着盒子上的成分表。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見黑暗裡的秦譯沉聲道:
“沙洛抑制劑沒有問題。”
沙洛本身不會有問題,這個品牌在第一世界是市場份額最多的品牌,軍方内部都在使用沙洛,按理說不會出現如此狀況。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不是說沙洛。”林少清忍不住打斷道,他說完頓了一下,臉色有些沉重,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
半晌,他終于開口道:“秦譯,趙辛野有沒有給你說過康甯抑制劑裡面含有波啡尼試劑的事情?”
在“波啡尼”三個字說出口的瞬間,走廊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遠處嘈雜的聲響像是隔着一層霧面玻璃一樣,變得模糊起來。
“你什麼意思?”秦譯的語調瞬間不善起來。
他們一人藏于陰影裡,一人站在光亮下,窗外的夜風呼嘯而過,帶走了最後一片枯葉。
林少清别過頭去輕歎了一口氣,緩緩道:“這前兩天去參加一個學科交流會,碰巧認識了一個對波啡尼有研究的大佬。”
“我們對波啡尼其實有些誤解,它本身的成瘾性其實并不強,戒斷起來并不難,但是他的可怕之處在于它的排外性。”
“如果使用過波啡尼的話,身體有一定概率會對同類療效藥物有排異反應,排異程度與波啡尼使用劑量與時常呈正相關。”
林少清的聲音在靜谧的走廊回蕩不息。
秦譯的心跳逐漸加快,呼吸變得不安。
就在他話音落下後不久,遠處一個小學妹有事找林少清過去,後者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最後看了秦譯一眼,落下一句“趙辛野很早就發現這件事了”後,便離開了走廊。
“……怎麼回事?他跟你說什麼了?什麼波啡尼?”
帶着口罩和墨鏡的陳圳幾乎是在林少清走的同時來到了走廊。
剛才的意料之外的異動引起了第一世界特案處的關注,他和秦譯兵分兩路,他去回旋了聞聲而來的肖祭的人,這才耽誤了一些時間。
結果剛一來,便聽見林少清和秦譯說着什麼趙辛野早就知道什麼的事情。
“他是故意的嗎!?”陳圳當時就有些炸,電流般的思緒沖頂而來:“趙辛野知道抑制劑有問題!?他在利用你!”
陳圳激動地說着,但是秦譯卻沒有理他,隻是冷靜地用手機一遍遍地撥打着趙辛野的電話。
無人接聽。
“靠!我們被耍了!”陳圳怒吼道。
手機屏幕上趙辛野的名字在久亮後又歸于暗淡,一次一次,周而複始。
秦譯緊緊地握着手機,目光随着光屏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趙辛野一早便知道康甯抑制劑裡面有波啡尼試劑的存在!他早就直到波啡尼試劑具有排外性!所以他才利用你向學校内部引進其他抑制劑,這樣那些曾經習慣使用康甯的學生就會出現排異反應!他早就知道!我就不該相信你說他是好人這件事!……”
陳圳憤怒地說着,整個醫院都回蕩着他的咆哮聲。
手術的指示燈不知何時悄然熄滅,門外守着的學生聽聞室友平安的消息喜極而泣地抱團。
最後一通未接的電話停止後,屏幕熄滅了。
黑夜裡傳來飛鳥的啼鳴。
許久後,一直沒說話的秦譯忽然道:“不對……”
陳圳還未聽清他後半句話說的是什麼,後者便轉身快步離開了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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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的月色依舊冰冷,月光平等的灑落在每一寸的土地上,城郊的廢棄大樓萦繞着月光,趙辛野将廢棄的油管抛到了空地,金屬與地面的碰撞聲在夜裡炸開。
他一邊輕喘着氣,一邊仰頭後退了幾步看了看大樓朦胧的影子,倏爾笑了一下。
胸口的手機振動了一次又一次,但是趙辛野卻沒有理會。
他兀自從口袋裡取出一根煙,擡手擋住了不止的寒風,打火機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他在晦暗不明的臉。
還有打火機側面刻着的“F”的字樣。
待到灰色的煙圈蔓延到上空,趙辛野才放下了有些顫抖的手,看向了不見星光的夜空。
不知是冷的還是如何。
【他是……很好的人。】
秦譯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裡一遍遍的回蕩,趙辛野緩緩地吐出了最後一口氣,絲絲縷縷的煙霧遮住了他逐漸通紅的眼眶。
他熄滅了煙,轉身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