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兔子長得很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

像是情侶信物。

“為什麼不要那個熊了啊？”秦譯問道。

“抱着礙事。”趙辛野的話冷冰冰的，卻将懷裡的醜兔子抱得更緊了。

周圍的學生嬉鬧而過，趙辛野看着他們跑去的方向，沉默了片刻，而後故作随意地對秦譯道：“你手很穩，不讀警校有點可惜。”

在聽見“警校”說出口的時候，趙辛野感覺秦譯呼吸凝固了半晌，但是很快對方調節好了情緒，道：“你手也很穩。”

趙辛野懂他的言下之意，便順着他的話頭道：“我以前想讀警校的，甚至每年我還報名了格鬥訓練營，不過後來改了主意，就放棄了。”

他的那句“放棄”說的很輕松，可是當時對十幾歲的趙辛野卻是真的為此事深深遺憾和難過過的。

不過在此之後無數的歧視與偏見将最初的傷痕掩埋在了心裡最深的地方，再想起時他到不會有什麼太多的情緒了。

不算釋然，隻是習慣了。

beta和Alpha的體能與力量到底是有天塹的差别，趙辛野的格鬥方式一向以靈巧與閃避為主，正面硬碰硬的剛他确實不占優勢。

如果隻是做文職，那便不知何時才能達到他最初的願景。

但是後來他也明白了。

就算真的考上了警校，可能也無濟于事。

十八歲的趙辛野在屋頂坐了一夜，最後下樓幾乎是孤注一擲地填寫上了江華大學的志願。

他隻填了一個。

“所以你為什麼選擇學金融？”秦譯看着了身旁的趙辛野，認真的問道。

趙辛野沒有立刻回答他、

他低頭捏了捏兔子的耳朵，沉默了許久。

微涼的晚風吹拂過十八歲少年的衣擺，又再度撫過二十八歲的青年的發絲。

“還能為什麼？”他深吸了一口氣，望向了夜空，輕笑道：“因為我貪财呗，誰不想發财啊？”

他那句“貪财”說的格外的重，好像在回應昨日陳圳拿槍指着他的時候說的那句“你我都知道趙謝會犯下什麼罪”。

路邊昏暗的燈光在趙辛野的眼底落下片片光暈，最後消匿于黑暗。

“……不是的。”

在最後一絲光亮即将消散的時候，趙辛野忽然聽見身側之人輕聲道。

他身形一頓，眨巴着眼睛望向了秦譯。

但是後者卻沒有看他，視線落在了遠處人流彙集的方向。

“我們去看煙火吧，快要開始了。”

他說着牽起了趙辛野的手腕，領着人往那邊去了。

好像剛才的那句話是趙辛野的幻聽而已。

.

煙火要等到晚上九點半才開始，南門廣場還在表演着舞蹈節目，舞台兩側的大屏幕轉播着台前的實況，哪怕身處最後面也能看清。

廣場上人頭攢動，歡慶的情緒彌漫開來。

趙辛野擔心和秦譯走散，下意識的去抓秦譯的手臂。

他一手抱着兔子，一手抓着秦譯，等到擁擠的人群過去，趙辛野才發現秦譯正低頭看着自己。

還是那樣熟悉不過的眼神，但現在趙辛野隻覺得心裡很痛。

他别開了視線。

“哎，小哥哥，你們好好看，我給你拍個情侶照吧！”

一個抱着拍立得相機的omega熱情地對他們說道，秦譯見狀下意識地看向了趙辛野，但是後者沒有辯解什麼，仍然保持着抓住他手臂的姿勢。

甚至在那個omega的注視下，趙辛野将抓的姿勢改為挽，二者的距離更近了。

在趙辛野的胸膛靠上秦譯的手臂時，後者的肌肉也緊繃了起來。

“好~小哥哥們你們靠近一點~哎，笑一笑哦~茄子——”

快門聲落下，omega将拍好的照片遞給的他們，走的時候還不忘祝福一句“百年好合”。

秦譯比他先拿到照片，趙辛野見狀，本來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

他裝作若無其事地放下了手。

二人一時無話。

就在他們等照片的影像浮現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學生的尖叫聲，像是無數顆流星劃過天際，“砰”的一聲，在夜空裡炸開。

五顔六色的煙火落了下來，如同萬千繁星抖落人間。

趙辛野看過許多煙火，但是沒有任何一幕有今晚這麼美麗。五色的光斑落在他泛着水光的眼底，某一瞬間，他的眼裡似乎有星河灑落。

原來感情這麼讓人沉淪，趙辛野可悲的想。

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卻又心甘情願。

大銀幕上的鏡頭一份為三的在人群中流轉。

第一處鏡頭定格在一對中年校友身上，穿着西裝的Alpha見狀對着鏡頭微微一笑，而後附身親吻着身側的Omega伴侶。

第二處鏡頭定格在一對正在告白的小情侶身上，人群裡爆發出巨大的起哄聲，被求婚的女孩子不好意思的收下了玫瑰花，二人随即擁吻在了一起。

第三處鏡頭流轉，最後停留下來。

直到周圍人開始喧鬧，趙辛野這才收回視線擡頭看去，發現自己和秦譯的臉被投影在了大銀幕上面。

他看了看另外兩個分鏡，瞬間便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

“我可以親你嗎？”秦譯詢問地問道。

趙辛野看着他深棕色的瞳孔，看着他眼裡倒映着自己和影子和夜空裡不斷綻放又落下的花火，心跳愈發的快了。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是什麼也沒說出口。

秦譯當他是默認了。

Alpha朝他慢慢靠了過去。

周圍人起哄聲漸大，但是趙辛野卻什麼也聽不見了。

他攥着兔子的手慢慢收緊，骨節都泛着明顯的白。

耳畔滿是自己的心跳聲。

他看着秦譯不斷放大的臉，由清晰到模糊，最後緩緩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就在秦譯快要吻上他的時候，趙辛野卻突然偏過了頭，伸手按住了他還在靠近的肩膀。

“……對不起。”

秦譯愣住了。

趙辛野說完這句後扭頭便鑽進了人群，像是落荒而逃一般跑走了。

周遭環境太吵了，秦譯甚至都沒有聽見他話語尾音裡帶着的哭腔。

控制鏡頭的人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不對趕忙開始了新一輪的流轉，人群依舊歡愉，無人在意剛才的小插曲。

Alpha孤獨的伫立在人群裡，身影裡透着落寞。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的仰起頭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秦譯收拾好了情緒，低頭卻看見剛才拍立得的影像已經完全顯示出來了。

盡管燈光昏暗，但是秦譯還是看清了照片上的兩個人影。

在快門按下了瞬間，趙辛野看向了他。

眼裡滿是愛意。

.

趙辛野不知道低頭走出了多久，直到背後的喧嚣聲漸漸遠去到模糊，他才慢慢停下了腳步，整個人如脫力一般靠在了牆上。

他自嘲地笑了許久，笑聲如哭聲般哽咽。

夜色再度歸于甯靜。

趙辛野安靜地在地上蹲了許久，最後拿出了手機。

屏幕上是裴言發的短信。

時間是3個小時以前。

裴言：「辛野，康甯公司的财報股東是假的，實際控股人不是那個許生，是一個叫做方綽錦的Alpha。」

裴言：「但是這個方綽錦很神秘，除了名字和性别，其他什麼也查不到。」

在看見那個名字的瞬間，趙辛野整個人如堕冰窖。

方綽錦。

趙辛野現實裡的那位幕後投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