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辛野很晚才回到寝室。

他在外面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可他沒想到裴言一直在寝室等他。

裴言在他開門的一瞬便看了過來，眼睛紅紅的。

“你還沒睡呢？”趙辛野故作自然地問道，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是很敢看裴言的眼睛。

趙辛野将兔子放在了自己的床頭，伸手就要去按燈的開關：“很晚了，快休息吧……”

他的話還沒說完，裴言忽然抱了過來。

“辛野……”

他帶着哭腔喚着他的名字，就這麼簡單的兩個字，讓趙辛野繃了一路的情緒近乎決堤。

裴言看見了的。

他那麼喜歡熱鬧的人，怎麼會錯過校慶的煙火。

又怎麼會看不見大屏幕上的自己？

“我沒事，讓你看笑話了。”趙辛野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柔聲安慰着，聲音卻啞的厲害。

裴言沒有多問什麼，隻是緊緊地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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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裴言怕他難過，提出想要陪他一起睡，但是趙辛野拒絕了。

他不願讓人看見自己的脆弱之處。

夜裡很靜，隻能偶爾聽見外面風吹樹葉的聲音。

趙辛野側躺在床上抱着那隻醜兔子，卻沒有睡。

與秦譯相處的種種細節在腦海裡一遍遍的浮現，記憶像是電影一般回放，最後的進度被停在了中心商廈那一天。

在最初的心痛過去之後，趙辛野的情緒漸漸冷靜下來，甚至于到達了某個冰點。

以至于最後，他隻覺得自己頭腦出現了某種空前冷靜的狀态。

他不斷的回想着那一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那些當時被漏掉的細節在他的腦海裡漸漸清晰。

在剝開所有暧昧的情愫後，每一個的人物在他的意識裡被抽象成了點，每一條線索延綿成了線，點與線鋪開蔓延，最後形成了一張巨大的、可怖的蛛網。

而蛛網的中心，是他自己。

這個網到底是從何時構成的呢？

是從他無端被拉入這個時空開始，從他被布置了那個好感值任務開始。

對了，好感值。

趙辛野自從上次以為系統壞了之後就把那個進度條掩藏了起來，他都快把它忘了。

趙辛野在心裡呼喚了幾次系統，後者仍舊一副死透了的模樣不回話。

但是好在調出那個好感值面闆不需要系統的幫助。

在看清面闆的數據時，趙辛野瞬間坐了起來。

原本負的離譜的進度條現在已經……

快達到100%了。

他快要回去了。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趙辛野背後起了一身冷汗，腦子裡出現了短暫性的空白。

片刻後他起身下了床披上了外套，跌跌撞撞地離開了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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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經理，來嘗嘗這個蛙腿，味道很不錯。”

包間的光線昏暗，四周站着數個保镖一樣的人影，他們的臉藏在暗處，隻能看見低下露出的黑色皮鞋。

Alpha坐在桌子的對面，暗色的光線與缥缈的煙霧模糊了他立體的五官。

桌下跪着一個另一個身材健壯的Alpha。

他赤裸着上身，低頭舉着盛着酒的托盤，他的手在微微打着顫，耳根通紅，不知道是舉太久了還是如何。

他的下身隻裹了一件白色的浴巾。

空氣裡能聽見細微的震動的聲音。

方綽錦卻對身側跪着的男人置之不理，隻是優雅的起身從沸騰的火鍋裡夾取了一隻燙熟的蛙腿放在了趙辛野面前的蘸料裡。

做完這一切後，Alpha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身側的仆人為他倒了一杯清酒，他優雅地舉杯小品了一口。

坐在原地的趙辛野沒有動筷子，隻是看向了桌上的菜品台。

新鮮處理的蛙肉還帶着血絲，每一塊都被藝術地擺盤放在了冰塊上，而盤子的中間，放着一顆完整的蛙頭。

它的脖頸下還帶着薄薄的皮。

在趙辛野看過去的刹那，蛙的眼睛也看向了他。

它眨眼了。

眼裡像噙着淚。

趙辛野扭頭看向了對面的Alpha，他用盡全力可還是掩藏不住身體上細微的顫抖。

“趙經理……”方綽錦為自己挑了一塊熟肉，蘸好醬料後自己先吃了一塊，而後擦了擦嘴，看向了趙辛野：

“……你怎麼不吃呢？是怕我給你投毒嗎？”

“你放心，我不會用那麼低劣的方法來殺人的。”

“你值得更好的。”

那雙如毒蛇一般冰冷的眼眸向自己看來時，趙辛野背後出了一身的冷汗。

天台風大，他的手很抖，乃至于用打火機點了幾次火都失敗了。

許久後，待到尼古丁的香氣充斥着鼻腔，趙辛野才緩緩冷靜了下來。

方綽錦。

方綽錦。

這個名字對他來說比任何詛咒都可怕。

他不能回去。

他已經在這個時空待了不知道多少天了，現實裡的一切都不再可控。

他回去會死的。

而且這個進度條……

趙辛野深吸了一口煙，他透過朦胧的煙霧看向了視野上方的那個數據

——93.6%。

有時候趙辛野真的有在懷疑，這個數據真的代表秦譯對他的好感值嗎？

而且秦譯和那些人，到底是來自于未來，還是……

那些人口中的“趙謝”，和自己又是什麼關系？

為什麼方綽錦也會在這個時空出現？

還有那個白金色頭發的男人……

寝室樓下的樹叢傳來的樹枝折斷的聲響，按理來說這麼輕微的響動趙辛野在天台是聽不見的，但是那一瞬他卻福至心靈一般扭頭往下看去

——一個穿着黛青色連帽衫的男人正站在樓下的暗處仰頭看着他。

寬大的帽檐遮住了他格外顯眼的發色，寶藍色的眼眸在暗光下猶如星河，他就這麼遠遠地看着自己。

灰色的煙霧讓夜色朦胧起來。

白楠伸出右手後将食指和拇指豎起，而後轉為并指一次在左右鎖骨處各點了一次，最後雙手交疊為翅膀的形狀，停在了面前。

在看清對方動作的瞬間，趙辛野僵硬在了原地。

藍天使……

他為什麼知道藍天使？

莫名的恐懼在心底蔓延開來，趙辛野本能的想追上去問個清楚，但是他剛剛站起，便看見白楠的視線越過他看向了更遠的地方。

下一秒，後者拉低的帽檐，退回了陰影之中消失不見。

趙辛野猛然回頭，在遙遠處的教學樓高層，他看見了一點亮光。

藏在狙擊槍後面的陳圳從瞄準鏡裡看見白楠消失後心煩的“啧”了一聲，心說他剛才在比劃什麼呢？

陳圳将視野調回了天台，卻發現剛才還側身對着他的趙辛野現在竟冷靜地朝他這邊看來。

隔着千米的距離，他的目光一分不差的落在了自己的位置。

像是發現了自己的存在。

不可能吧，陳圳心想。

就在他疑惑之時，他看見趙辛野忽然擡起左手，并指成槍在左眼下輕點了一下，而後對他笑了笑。

他的笑意裡帶着挑釁。

而後趙辛野便熄滅了煙頭，轉身離開了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