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膽小得像籠中從未蒙受吝難的鳥雀,面對時嗚咽着逃避,但當一切都結束後,那些懼意又蹊跷地重新襲來,你為什麼又要展現出這副懦弱的模樣來呢?”
“是這些事物對你來說實在是太過于微末,甚至可以拿來随意地玩樂取笑、做家家酒的扮演嗎?”
他微仰的眉目幾分糾結挫敗的破碎感,難得真誠地困惑的表情,撇去了居高臨下的桀骜倨傲,剩下的是被凝固的屈辱:
“難道說我對你來說,也是這樣的存在嗎?你在享受逗弄我的感受?”
被眼前少女實力震懾到的少年某一瞬間更甯願她頤氣指使地欺壓自己,也好過于如此梨花帶雨地平和地如同聊天般跟自己閑叙,更何況說的都是無厘頭的蠢話。
他神色陰沉,甚至帶上了朦胧晦朔的恨意。
仿佛少女稍微不加謹慎的回答就會被他這條淬毒記仇的毒蛇咬穿喉管。
“嗚……用詞優雅地說出了這樣寂寞的話呢,你想的好多啊。”夏油小紅努力理解他說的話,微微歪頭,道:“你比我還要敏感欸。”
“嗯……還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欸,我好高興,我們這樣是朋友了嗎?你會給我錢嗎?”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還是說你其實缺愛嗎?禅院君。”
她淳真不理解的神情帶着幾分關懷,像觀察食物的可愛鹦鹉。
“……”禅院直哉一秒破防,搞不懂她怎麼會得出這個結論,一方面又恨不得給這麼真誠地剖析問話的自己兩巴掌,“算了,你能不能…趕緊滾。”
“嗯?”夏油小紅沒聽清他低沉的後半句。
“呼。”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平緩心情,露出一個難得的笑容,眼尾淩厲的燕紋輕顫,甚至有些不太能夠維持自己的矛盾而畸形的心情了。
“你不是要回去吃飯嗎?哥哥在家裡等急了吧?”他用一種黏膩的、陰寒的語氣道。
“唔,雖然是這樣的。”少女卻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一躍而起恍然地離開,而是真誠地繼續坐在原地,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他的面前,道:
“但是母親教育我,要幫助他人,要給曾經給予你幫助的人回報,我不能就這麼離開的。”
看着反而變得溫柔又明媚的膽怯少女,禅院直哉心情複雜,想說些什麼惡毒的話來,又像被拔掉毒牙的蛇徒勞地吐了吐芯子。
舌尖抵了抵上颚,他道:“你已經報答我了,放我一個人在這裡就好,行嗎。”
兩個小時前,不,哪怕半個小時前他都不覺得面對她能說出什麼商議的句子來。
算了,就當在逗弄有趣的寵物吧。大少爺厭煩地如此想到。
她這時候又如有延遲一般,認真地開始糾結起禅院家的繼承人說出的話題了:
“嗯,你說得對,禅院君,你果然很厲害,我也很不能理解為什麼我這樣的普通人可以打敗這些看起來會魔法的人,一切都在朦胧中發生了,或許是我的仙女教母幫了我吧。”
“感覺禅院君你懂的真的好多啊,我可以叫你前輩嗎?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前輩不能夠給我一個解釋呢,前輩、禅院君你說句話吧。”
禅院直哉如同入定一般阖眸,沉默着沒有理會她的喃喃話語,小紅在心裡默默猜測他可能像那種網絡遊戲接觸不好的玩家一樣思維掉線了。
良久,他睜開眼睛,聲音疲倦:“别吵了。”
“禅院家會付給你應得的報酬。”他淡淡道。
夏油小紅順着他幾乎轉折般突兀的漸漸微弱的呼吸,目光重新聚焦在他的傷口上,那裡靜默地流着暗紅色的鮮血,不知何時,已經染紅了他身上大半邊的绛紫暗紋羽織。
“嗚嗚,怎麼辦呀。”小紅無措地碰上他的傷口,将要觸摸到的時候又想起來什麼的收回手,“你是不是要死掉了……嗚嗚,這種事情不要啊……我們才認識不久,你死掉了他們怎麼給我錢呢?”
禅院直哉有氣無力地看向她垂淚的清容,如剜刻雕琢般落在她眼角的兩顆連着的小痣上,咬牙,帶着幾分故意的險惡道:
“我不會死掉的,啊……你最好祈禱我不會死,我死了你一分錢都别想得到,你搞不好還會被我那愚蠢陰毒的叔父堂兄們誣陷為幫兇,被殘忍地放血殺掉也說不定呢,小、紅、啊。”
夏油小紅又憂傷又氣鼓鼓,“嗚嗚,好過分,怎麼這麼說,我當然是擔心你的呀……你像母親看的午間劇場裡對自己的遺孀說惡毒話語的将死老爺,不可以這麼咒自己。”
他像咬到了很酸很酸的梅子一樣,微妙的怪異神情後,阖眸嗤笑一聲:“明明是……卻有着古怪的、愉人悅人的幽默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