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太大耐心，三秒鐘，你考慮吧。”戚晏說，“三。”

終端畫面還在半空浮着，巴洛辛苦地仰着頭，一隻眼睛通紅地盯着畫面裡的巴梵的背影。

巴梵被姜淵親自押到了審訊室，畫面語音剛才被戚晏切斷了，巴洛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隻看到姜淵按着他哥哥的肩膀，扯着頭發把臉往審訊室的桌子上按，畫面上的五官都變了形。

巴洛根本來不及思考，他隻知道哥哥的處境很危險，艱難地咽下喉嚨裡的一口血，“我說。”

戚晏一個“二”字剛要脫口，他笑了聲，起身把人踢給淩霄，“浪費時間。”

淩霄皺眉，“你這樣直接和科研院撕破臉……要拿整個帝國去賭嗎？”

武裝部比S軍團更依賴武器軍需，所以淩霄才顧慮多，沒用巴梵威脅巴洛，就是因為不想和科研院鬧翻。

結果戚晏上來就鬧了個大的。

“我賭什麼了？你真以為那些家夥會因為今天的事一個個去排隊自殺嗎？”戚晏有些不耐煩地看着淩霄，“你到底救不救斯諾？自己去問，我要聽總結。”

淩霄默了下，彎腰把巴洛拖走了。

戚晏點了根煙，沒抽，兩根手指夾着冒煙。

另一邊，俞肅清點完了要帶的東西，從車那邊走過來就看見自家上将正低頭靠着樹幹，不知道在想什麼，身上的寒意明顯蔓延出來。

“上将？”俞肅莫名有點發怵，讪讪彙報：“東西都整理好了，驅蛇解毒，還有利夫曼給的藥……我和武裝部的人說了，重型武器不方便帶進去，所以換成了微縮炸彈和手槍，他們說飛行器也在路上了，随時準備空中配合和支援。”

他們這次不止是去救人，更是為了找機會把對方一鍋端了。

“食物補給呢？”戚晏問。

“額，營養膠囊。”俞肅摸了下鼻尖，“隻有這個了。”方便又好用。

戚晏“嗯”了聲。

營養膠囊長得跟藥一樣，一闆十二個膠囊，每個能滿足人體所需要的基本營養物質和水分，是長期出任務必帶良藥，畢竟這東西能保證他們48個小時的身體機能，不會渴也不會餓。

缺點是48小時一過，人體會開始出現陸續副作用，包括但不限于身體虛弱乏力，發燒，胃疼，視線模糊，過敏等等症狀……

戚晏對這沒什麼味道的東西無感，隻是每次頭疼的副作用會讓他煩躁幾個小時而已，忍忍也就過去了。

倒是俞肅很不喜歡這東西，他總是拉肚子拉到脫水，一天跑八趟廁所，既受折磨又有點遭笑話。

“東西發下去吧。”戚晏估計淩霄那邊還得等一會兒，掀開眼皮看了眼神蛇洲裡面，剛好跟一條體型稍大的蛇對上了視線。

那條蛇大概是火紅色的，天太暗有些看不清楚，眼睛又圓又亮，于無聲中注視着戚晏，好似在威脅，不準他們踏入領地。

戚晏上下掂了掂手裡的打火機，轉頭回了車裡。

遲言在後座蜷着睡覺，但是又沒完全睡。

他聽得見戚晏剛剛在外面說過的話做過的事，迷迷糊糊地想戚晏這人可真是狠辣極了，難怪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俞肅會那麼形容。

相比之下，戚晏對吾竟然真的還算溫柔……遲言懶懶地擡了下眼皮。

車内的溫度有點高，遲言的體溫還沒完全上去，隻是稍熱一點，更像是受環境影響，戚晏坐下後摸了摸他，反身打開車窗。

感受到夜風吹進來，遲言通體舒暢多了，鱗片偷偷張開了點，露出小小的縫隙貪婪地吸收這份清涼。

“很熱嗎？”戚晏看到他鱗片似乎張開了，有點好奇，手伸過去在他趴着露出的頸側鱗片上撥了一下，瞥到了藏在鱗片裡面粉嫩的軟肉。

大膽，誰準你掀吾的鱗片……

要是平時，遲言一定要用尾巴和狠狠地抽開戚晏的手，但他這會兒受發情期的影響，身體懶怠乏力，情緒沉悶煩躁不說，竟然還該死的有點享受戚晏的觸碰。

他甚至很想讓戚晏再多摸摸自己。

可惡的本能。

遲言認命地閉上了眼，他覺得戚晏在自己背上摸了一圈，好似每個鱗片都翻看了個遍。

換句話說，堂堂尊貴的惡龍這次是真的從裡到外都被看光了。

“怎麼感覺你不開心。”戚晏覺得這小家夥趴在車上看起來實在是有點低迷，但又好像隻是單純困了。

戚晏遲疑兩秒，“你是不是……”

他皺了下眉，不知道是出于什麼考慮，并沒有把話說完，唇角繃得很直。

遲言看他一眼，很想說自己發.情了需要伺候，但外面全都是人，他不能在這變成人形，所以才一直用體内力量壓制着自己，将耗能降到最低。

離發.情的強烈浪潮還有一段時間，一旦開始就不知道會持續多久，戚晏要去救人，他現在表明需求的話戚晏一定不會答應他。

但是發.情期對龍來說又太危險，如果去别的地方遲言都不安心，隻能跟着戚晏。

遲言絲毫沒察覺到自己對戚晏的依賴，打算等戚晏走了再發洩，不想在這人面前丢龍。

不想求人就隻能自己吃苦頭。

隻不過他很不喜歡這種憋屈的感覺，所以連帶着戚晏也一起怨恨上了。

車窗突然被敲響，淩霄站在外面。

戚晏沒等到小惡龍的肢體回答，收回搭在遲言背棘上的手，指腹搓了下，“我要離開一趟，最晚兩天就會回來，裡面很危險，你的狀态不适合跟我一起，就在車裡休息吧，我會留人保護你。”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置于膝蓋上的五指微攏，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一言不發地打開車門離開了。

遲言壓根沒理戚晏，也不管他有沒有猜到什麼，意識變得越來越昏沉沉了。

不知道半夢半醒地迷糊了多久，他聽到了外面嘈雜的交談和腳步聲和武器裝卸碰撞的聲音，這聲音一會兒近一會兒遠，持續了一小段時間又消失了。

周遭很快陷入一片安靜。

戚晏最後隔着車窗看了遲言一眼，将車門反鎖，和淩霄一起帶人進了神蛇洲。

過了幾分鐘，遲言勉強騰出幾分力氣瞥了眼車窗外，粗略掃了一圈，大概有四個身體強壯的男人背對着他守在這裡。

他們身上的衣服遲言認得，和戚晏身上的很像，是屬于S軍團的制服。

戚晏還真派人保護他了？他們一共就八個人，竟然不都去救人抓壞人嗎？

算了……不管，戚晏不在就行。

遲言的尾巴用力甩了下離他最近的車門，但外面的四人大概是被下了什麼“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回頭”的死命令吧，耳朵動了一下，聽到了也沒理會。

遲言放了心，張嘴吐出一口沉重的濁息，猛地翻了個身癱躺過來，露出覆蓋着軟鱗片的肚皮。交錯疊在一起的後肢之間，那個曾被戚晏認為是嫩柳新芽的小家夥此刻正有點紅腫着得翹起來了一點。

以遲言現在的狀态，這樣側身躺着可比趴着舒服多了。

他不會在這種戚晏不在的情況下變成人形，不太安全，但也不能這麼悶着壓着硬挺，好歹換個舒服的姿勢把發.情期熬過去。

遲言耷拉着圓圓的腦袋，嘴巴張開一條縫隙供他吐息，就這樣煎熬着。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好像每一秒都過得漫長至極。

遲言身上鱗片已然開始變紅，好似被煮熟了一樣，鱗片褪去堅硬，軟綿綿的晶瑩剔透，薄鱗表面覆蓋着一層瑩潤的水光。

他的身體時而沉重時而輕飄飄的，猶如被海水毫不留情沖到岸邊的變成癱瘓的小蝦米一樣動彈不得，渴望被人打撈起來，再用冰涼的手輕輕地撫摸他每一寸的皮膚才好。

可即便是在這樣叫嚣渴望的弱勢之下，他的内心深處卻還壓抑着暴躁煩悶的情緒，一團火在身體裡沉悶的燃燒着，等到了某個臨界值就會爆炸似的發洩出來。

遲言就這樣堅韌地挺了一整天，從天黑到天亮，再到天黑，外面的人始終寸步不離，戚晏卻還沒回來。

戚晏該不會是死在外面了吧？

遲言還能分出心思想這個，甚至有些怨恨地想戚晏幹脆死外面算了，但轉念又覺得戚晏要是死了以後就沒合适的人伺候自己……

好吧，他又不希望戚晏死了。

這一天一夜，小惡龍身上的汗水幹了又有，坐墊始終濕漉漉的，在他身下氤氲出來一圈暧昧不清的水痕。

遲言看起來十分羸弱地将自己越縮越小，簡直難受得想毀滅世界。

不多時，車外突然傳來幾聲雜亂的聲響，乒乒乓乓的，混雜着肢體間的劇烈碰撞。

外面好像有人在打架。

遲言心志雜亂，費力地擡起腦袋看過去，視線模糊看不清楚，隻隐約看到一片混亂，外面守着他的四個人影一一倒下了。

下一秒，隻聽“砰”地一聲，車門猛地被人從外部用暴力打開，車門叮呤當啷地被甩到了旁邊直接掉了，撞擊聲聽得人心驚膽戰。

遲言吓了一跳，吓得連腹下的“嫩芽”都收縮了一下，他趕緊翻了個身趴好。

怎麼了？

怎麼了這是？有劫匪嗎？

外面手電筒的燈光晃到了遲言身上的鱗片，然後直直地對上了他的眼睛。

處于發.情期的遲言無力又驚慌失措地看過去，深藍而濕漉的眼底映出了一張兇狠的臉。

打破車門的寸頭男人看到他通體白皙晶瑩地趴在那裡，立刻激動得雙眼放光，一時都忘了反應，過兩秒才罵了聲“操”，“還真在這！”

他轉頭一喊，便又有一男一女立刻圍了過來，他們眼角處到額頭都有着相同的紅色刺青印記，像是一把邪惡的火焰，襯得他們本就兇狠的面相更顯陰險狠辣。

遲言蜷縮在座椅角落，身體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他對這些窮兇極惡的壞人露出獠牙警告……但，以他現在看起來膽小瑟縮的模樣，哪怕眼神再兇狠，也根本不足以讓對方産生一丁點忌憚。

他已經強撐了一天一夜了，發.情期得不到疏解，浪潮一陣接着一陣，遲言的精神和身體此刻都很虛弱。

這才給了這些惡人們肆無忌憚地打量的機會。

“奇怪，他的鱗片怎麼這樣？看着像是軟的啊。”身後的男人很好奇。

溫莉派他們來的時候沒說讓他們抓的家夥到底是什麼，他們本以為就也是變異生物之類的，但現在看來又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眼前的小獸看起來實在是太特别了。

“拿過來摸摸看不就知道了。”領頭的寸頭男人看遲言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什麼有趣又珍貴的小玩意兒，他把着車門邊緣伸手過去。

哪知道他那隻手剛靠近遲言腦袋，就被遲言狠狠地咬住了手指。

“操——！”寸頭男疼的大罵一句，他硬生生地甩開遲言，捂住幾乎被咬斷的流着血的右手食指，“畜牲！你他媽敢咬我？”

“老子現在就殺了你！”寸頭男惱怒得改用左手拿槍，直直地瞄準遲言的腦袋。

漆黑的夜空傳來“砰”的一聲響，震耳欲聾。

寸頭男人睜着眼，張着嘴 ，後腦處赫然有一個幾毫米的血洞穿過，子彈穿過他整顆頭顱，又從他的嘴巴裡射出來，轉眼間就帶着灼熱的高溫打破了對面的車門，隻在門上留下一個冒着煙的小孔。

男人的身體噗通一聲倒下。

接着又是砰砰兩槍，他身後的一男一女也被打死，他們的屍體被人扒開。

遲言松了口氣，以為是戚晏回來了。

結果下一秒他卻看到了另一張好像在哪見過的……女人的臉。

不是戚晏！

遲言的心跳再次撲通撲通地快速跳起來，身體止不住地起伏。

“Hi，小家夥，好久不見。”安利娅站在那裡，吹了下滾燙的槍口，笑意盈盈地看向遲言，“還記得我嗎？你現在的狀态看起來似乎不太好，小可憐，你是生病了嗎？還是被欺負慘了？”

是她……那個在M城出現過的假裝是武裝部成員的女人，遲言在戚晏懷裡看到過她一次，也記得她的味道。

遲言張開嘴巴，對她露出尖銳的龍牙，深藍眼底壓抑着煩躁和憤怒，喉嚨間傳出低吼。

“嘿，别對我有這麼大的敵意，我知道你的厲害，但好歹我們也是第二次見面了，對嗎？”

安利娅笑了聲，這隻小惡龍也不知道遇到了什麼，看起來似乎完全動彈不了，甚至沒有一點反抗餘地。

從威風凜凜一口氣能吞掉整座城火焰的惡龍變成弱小無助的小奶獅子。

很幸運，她不用再費多餘功夫了，感謝有三個蠢貨給她開道。

“戚晏他們被蛇群困住了，我跟蹤這群蠢貨過來的時候大概看了一眼，他們很狼狽呢，難怪他沒帶你進去，讓你孤零零的這麼可憐。”

戚晏遇到危險了？怎麼會，他那麼厲害……這個人類一定是在騙吾。

遲言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有些慌亂地看向安利娅。

安利娅搖搖頭，收起殺人的手槍，轉而拿出腰間的另一支槍，對準遲言圓圓的眼睛，歪頭安撫道：“聽話，你大可以放松一些，我會讓你好好地睡上一覺，再做個美夢。”

這麼近的距離，以遲言現在的狀态根本躲閃不及，他左側眼睛傳來一陣刺痛，腦海内“嗡”地一聲響仿佛要炸開一般，眼前一黑，身體軟綿綿地倒了過去。

這一槍是即時濃縮麻醉彈，發射出去的針劑會在0.2s内在遲言的眼睛裡溶解，藥物迅速擴散傳向至神經末梢，使生物陷入昏迷狀态。

這是安利娅費了不少功夫才從她的姐姐溫莉那裡偷出來的好東西。

她本以為龍對麻醉不會這麼敏感，下手的時候也沒多自信，但似乎事情比她想象的要順利得多。

安利娅愉悅地笑了聲，紮起自己的金發，幹淨利落地把腳邊的三具屍體依次拖走，從山上推了下去。

然後才回來，用外套包裹住昏迷的遲言，轉身離開這裡。

卡爾和溫莉設計了這麼大的局就為了這隻小惡龍，可想而知安利娅現在手中的籌碼有多麼重要。

可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現在該輪到她去談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