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繼善、程柏和顧晨相談甚歡,龐如意也不自覺的加入其中。程柏還向幾人敬酒,甄惠不想搭理他,但大家都舉杯了,她也不好拂了面子,隻能喝了。哪知她剛放下杯子,程柏還要單獨敬她一杯,說什麼剛才惹了她的不快,向她賠罪,請她賞臉喝下。甄惠見阿姐笑呵呵的看着,沒辦法,帶着氣,喝了下去。
吃過飯,孫繼善和程榮便開始辦正事。二人先是查看已有的供詞、賬簿,而後又去提審了官員,再次核對。如此一晃就過了兩日。第三日,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審理清楚,孫繼善那裡可以結案了。程榮那裡也理清了所有的賬簿,查抄所得也确認無誤。
孫繼善對二皇子指使賈勇屠村這事犯了難,獨自找顧晨商量了一番,聽了顧晨的建議,還是按照供詞上的内容上奏,但要寫明可能是官員妄圖減輕罪責,有意攀咬二皇子。如此一來,就看皇上了。賈勇正在被三司會審,也不知會審出什麼,但都與自己沒什麼幹系了。
程榮對瑞王很是佩服,如此複雜的案情,如此複雜的賬目,筆筆都對得上,分毫不差。他将這事和程柏說了。
程柏這幾日過得悠閑極了,整日在城裡瞎逛,看看這個,摸摸那個,再買些在京裡沒見過的小玩意。逛累了就去酒樓吃些招牌菜,喝點小酒,好不快活。要不是顧忌着來通城是為了陪兄長辦正事,他還想去風月處找些貌美的姐姐逗逗樂子。罷了,去逗逗甄妹妹吧。程柏優哉遊哉的去看甄惠施粥,看見她那怒氣沖沖的小臉就覺得有趣極了。
程柏剛逗完甄惠,回來就聽兄長提到瑞王,笑了笑,歎道:“瑞王的才智,你弟弟我,連她的一個小拇指都比不上。瑞王雖為女子,才能卻勝過男子。幸好她出生顯貴,又順應時局,這才得以施展。若是在尋常人家,怕是會被幽困一生。”他停頓了下,道:“我最信任瑞王,她絕不會像那些‘文官清流’,隻知做些表面文章,内裡藏污納垢,可着勁的往懷裡摟銀子,可着勁的想要博一個千古留名,不顧朝廷,看不見百姓。瑞王的心是軟的,是熱的。那些人的心是硬的,是冷的。”
程榮想了想,道:“我聽父親和母親說了,此次我能得了這個機會,說到底是瑞王看在你的面子上擡舉我。你和王爺有同窗之誼,但你如此擡高瑞王,貶低朝廷官員……”
程柏難得嚴肅的道:“就算我和瑞王有同窗之誼,就算父親和孫大人私交甚好,若兄長不行,孫大人也不會舉薦你。至于說我擡高瑞王,瑞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你可以慢慢用眼睛去看。我說的那些朝廷官員嘛,呵,兄長見的還少嗎?”
程榮看着弟弟,久久無言。
這日,孫繼善将結案陳詞當着衆人的面交給了顧晨。
顧晨仔細看過後,正式下令:
一、凡與官員勾結的當地富商,按罪責大小,抄家、罰銀、入獄、流放。所得财物,加上從官員那裡抄得的财物一律收沒,分成三份。一份買糧食,救助百姓;一份放入府衙,留作他用;一份上交朝廷。
二、正式免除通城百姓的作亂之罪。
三、通城官員全部押解回京,由朝廷判罪。
四、靈山衆匪,除吳志和班屏外,全部押解回京,由朝廷判罪。
五、匪首吳志、班屏,斬立決。
六、緝拿在逃匪首,木央。
皇上已經下旨,通城之事全交由瑞王定奪,程榮對此沒有意見。而且,他覺得瑞王做的很是妥帖,尤其是對百姓而言,大大的有利。
通城官員之中,有一個吳姓小官沒有參與任何惡事,顧晨命此人暫時掌管通城,直到朝廷派遣新的官員到任。同時,她讓靳忠停止了搜山。
正午時分,刑場被圍的水洩不通。吳志和班屏被押到刑場中央,二人被麻繩困縛,跪在地上,靜靜等着刀落下的那一刻。在他們二人的身後站着兩個行刑的劊子手。幾位族老和鄉親們都來了,擠在外面看着,心中甚是酸楚。
顧晨走到二人身前,讓吳開解了他們身上的麻繩。
吳開知道王爺已經盡力,他紅着眼解開了二人身上的麻繩。
吳志和班屏很是平靜,這一刻對他們來說并不可怕。求仁得仁,又有何怨。他們看着瑞王,不知這是要幹什麼。
顧晨扶起二人,從安生的手上拿過兩隻酒杯遞給他們,自己也拿過一隻酒杯,斟滿三杯酒。
顧晨道:“這一杯,本王代鄉親們敬兩位當家。”說着一飲而盡。
吳志和班屏互看一眼,又看向流着淚的鄉親們,紅着眼眶,一飲而盡。
顧晨再次斟滿,道:“這一杯,本王替通城的官員和賈勇向你們賠罪。”
吳志和班屏異口同聲的道:“王爺!”
顧晨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吳志和班屏用微微顫抖的手舉起酒杯,辛辣入喉,眼中含淚。
顧晨第三次斟滿,道:“這一杯,本王敬兩位當家。”
吳志和班屏端着酒杯跪了下去。
族老和鄉親們跪下了,圍觀的百姓全都跪了下去。
顧晨長歎一聲,道:“請!”
吳志和班屏混着眼淚,飲下了酒。
顧晨反轉酒杯,無一滴酒流下。她放下酒杯,向二人一揖到底。
吳志和班屏口喚“王爺”,深深叩首。
顧晨直起身,背過身子,緩緩離開了刑場中央。
吳開淚流滿面,他跪向吳志和班屏,一個字都說不出,重重的磕了個響頭。吳志和班屏一人擡起一隻手,分别握住吳開的一隻胳膊。三人相視,什麼話都沒說,卻又全都說了。
顧晨看向中央,等了片刻,高聲道:“送兩位當家上路!”
烏雲蔽日,随着一道閃電劃亮陰空,刀光一閃,滿目皆是鮮紅。大雨傾盆而下,血淚随着雨水流入了泥土,與這片大地永遠的融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