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明白。”
五皇子謀劃過的事恐怕遠超舅父的想象,但她暫時不打算将姑母查到的說出來,讓舅父跟着煩惱。
甄明理眉頭微蹙,道:“你隻帶一千将士,太過冒險了。”
還以為舅父會訓斥自己去含春閣,沒想到卻是說的這件事,她的心中劃過暖流。
“舅父放心。若說懷朗軍的将士可以以一當百,許是誇大。但是以一當三,絕對不假。我已經安排靳忠去點一千精銳,這些精銳至少可以以一當五。舅父,孩兒不會輕敵,也不會冒進。”
甄明理聽她這麼說,再想她久經沙場,通城也遠不及北境兇險,心中安定了很多。
他猶豫了下,道:“你去含春閣的事,我早已聽聞。你舅母讓我不要過問。這……今日當着皇上,你所言的……舅父并非不信你,隻是……”
“舅父,孩兒真是在含春閣學琴。”
自己可沒有欺騙舅父,這幾日确實日日都學琴了。
甄明理徹底放了心,道:“好。随我去見你外祖和外祖母吧,你也好早些回府。”
鎮國公夫婦已經有段日子沒見到外孫女了,得知顧晨來了很是高興。趙婉則是略有心事。幾人已經等在廳裡,聽說顧晨和甄明理去了書房,心知應是有事。
顧晨随舅父進來,向二老和舅母請安。二老滿眼慈愛,見外孫女一切都好,很是安心。落座後,甄明理便将通城之事詳說了一遍。
國公爺聽後,臉上的皺紋如刀刻的一般,沉聲道:“此事絕不像賈勇說的那般簡單。這個賈勇,大有問題。”
國公夫人也是眉頭緊鎖,道:“不錯。當年我鎮守通關,對那裡最是熟悉。民風淳樸,百姓勤懇良善,世世代代都紮根在那裡,絕非刁民,如今怎會和匪寇勾結?”
顧晨點頭,道:“我雖然沒有到過通城,但天下的百姓大多是一樣的,想吃得飽,穿得暖,遠離戰亂,過安定的日子。先不說已有的匪寇是如何來的,百姓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去和匪寇勾結,還與朝廷作對。他們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國公夫人很是認同,道:“百姓必是被逼得沒了法子,才會豁了出去。”
國公爺道:“夫人說的不錯。能讓百姓連命都不要了……要麼是毀了田地,被斷了活路。要麼就是燒殺搶掠……”
二老對視一眼,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
“外祖,外祖母,皇上命我前往通城,我定會查清此事。若真是因為賈勇作惡而起,我必會還百姓一個公道。”
國公夫人很是欣慰,“如此,外祖母就放心了。晨兒,通關之内的百姓當年可是幫了大周許多,若沒有他們,當年通關就會守不住,聖祖和先帝也無法順利的打下西北。”
國公爺颔首認同。
顧晨道:“我兒時聽母妃講過外祖母鎮守通關之事,講的多是外祖母的巾帼風采,其中的艱難提的不多。外祖母,可否給外孫詳細的講一講。”
國公夫人陷入了回憶,緩緩的道:“當年攻下通關之後,聖祖和先帝率軍繼續向西北進發,你外祖奉命鎮守通關。當時,通關之内飽受戰火摧殘,百姓擔驚受怕,對我們很是防備。你外祖入通關,秋毫不犯,還帶來了糧食。怕百姓見了你外祖會害怕,我便替他去安撫百姓,搭棚施粥。如此一段時日下來,百姓漸漸放下了戒備。與此同時,西北戰事卻陷入了困境,大軍被阻在了甯關之外,久攻不下。”
國公夫人看向顧晨,道:“那時,北方已定,你的祖父顧朗正在東南激戰,阻截前朝的主路大軍馳援西北。聖祖雖然籌備了足夠的糧草,但若是久攻甯關不下,幾萬的大軍,再多的糧草也消耗不起。聖祖急召你外祖前往甯關破敵。你外祖率領駐紮在通關的一些将士去了甯關,還帶走了一些糧草。而我,則留在通關主持大局。”
“你外祖走後不久,前朝的兩路大軍從南面繞過了你祖父,到了通關。留在通關的将士遠不夠,無力迎戰。若是讓這兩路大軍打下通關,聖祖那裡就會腹背受敵。所以,我隻能死守。”
國公爺看着夫人,眼中滿是疼惜和驕傲。
“我每日在城上巡守,弓箭手時刻待命。我命人備上火油、大石、重木,最後甚至用了熱水,擋住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勢。敵軍久攻不下,漸漸的也露出了疲态,放棄了攻城,轉而想要困死我們。城裡的糧食越來越少,到了後面,将士們一日隻能吃上一碗稀粥。即使是這樣,我也下令不可去奪百姓的糧食。後來,我下令宰殺戰馬。”
顧晨聽到此處,心中酸澀。戰馬是何等貴重呀,宰殺戰馬,可見當時已被逼入了絕境。
國公夫人停頓少頃,道:“原以為撐不了幾日了,我和将士們已經做好了與城同死的準備。就在我要派死士沖出去,将消息送去甯關的時候,通城的百姓竟給我們送來了吃食。從靈山和南山上挖來的野菜、獵來的野獸、采來的果子,捕來的魚。地裡沒有長熟的麥子都被百姓給割了,送了過來。還有百姓将家裡僅有的一隻老母雞也送了過來……”
顧晨聽得動容,那時的百姓必然也是忍饑挨餓,卻将僅有的吃食送給了将士們。
國公夫人深吸口氣,道:“就這樣,最後吃着樹皮樹葉,竟又堅持了半月有餘。終于,你祖父顧朗猶如神兵天降,率軍趕來了,在後方将敵軍打了個措手不及,四散而逃,還帶來了糧草,救了我們所有人。之後,你祖父率軍趕往西北,而我則繼續鎮守通關。”
國公爺道:“你祖父趕到甯關的時候,我剛剛打下了甯關。我是從你祖父的口中知道了通關的情況。我有心回通關,但你祖父攔住了我,認為通關有你外祖母即可,盡快攻下西北才是我應該做的。聖祖也聽聞了此事,大贊你外祖母,調撥了糧草和一些将士回通城,命你外祖母繼續鎮守通關,還要封你外祖母為将軍。”
國公夫人點了點頭,道:“我一直鎮守通關,與那裡的百姓朝夕相處,感情深厚。百姓還給我起了個通威将軍的名号,見了我都會喚通威将軍。等我離開通關的時候,百姓十裡相送,看着那一張張質樸的面孔,我忍不住淚灑當場。”
說到此處,國公夫人眼圈微紅,仿佛又看到了當時的畫面。
國公爺握住夫人的手,輕輕的拍了拍。
“外祖母……”
國公夫人道:“不妨事。所以呀,晨兒,外祖母無論如何都不相信那裡的百姓會通匪。”
顧晨恭敬的道:“外孫必會查明,還百姓一個公道。”
國公夫人颔首。
國公爺道:“晨兒,你隻率一千将士前往通城,可是已經有了打算?”
“是。我已經寫信給龐、錢兩位将軍,讓他們安排些祖籍是通城的将士随我前去。此次,我想以查明,審理為主,弄清事實,平定此事。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兵戎相見。”
國公爺扶着胡須,贊道:“甚好。”
國公夫人也不吝贊賞。
“外祖,我心中還有些顧慮。”
“什麼顧慮?”
顧晨道:“京中。”
二老神色一變。甄明理和趙婉對視,表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