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妃當着自己的面請顧晨去她的宮殿,顧清滢本還在琢磨,現在對方竟然毫不避諱的讓自己也一同去,這倒是引起了她的興趣。
顧晨和清滢對視一下,道:“那本王就恭敬不如從命。”
顧清滢笑着道:“既如此,本宮就叨擾了。”她命靈犀帶着阿笙先去汐泠那。
婉妃走在前面,顧煦跟在婉妃的身後,小身闆挺的筆直,舉手投足都與同齡的孩童大為不同。不過,他會忍不住偷偷看向顧晨,眼中流露出純粹的喜歡。
顧晨逮到了他偷看過來的視線,露出笑容。顧煦白淨的小臉瞬間就紅了,終于像個孩子一樣慌亂,但很快又穩住了,紅着臉,目視前方。
婉妃的宮殿内很是樸素,雖然也有名貴的擺件,但多數都是些普通的物件,和京中的一些大戶人家用的差不多。不知是因為缺少顔色,還是燃着香燭的緣故,給人一種暮氣沉沉之感。
幾人落座,宮女奉茶之後,婉妃讓宮人都退了出去,就連九皇子也不讓留下。顧煦很是喜歡顧晨這個王姐,磨磨蹭蹭的不想走。
婉妃這是有話要說,顧晨挺喜歡顧煦這個孩子,擡手摸了下他的發頂,道:“九殿下可還喜歡那牛乳糖?我這婢女的身上應是帶着一些,不若殿下随她出去吃些糖?”
被王姐摸了發頂,顧煦很是開心,聽話的跟着雲逍去了外面。
顧清滢使了個眼色,玲珑也出去了,還關好了門。
二人不知婉妃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靜靜的等着婉妃開口。
婉妃倒是直截了當,毫不猶豫的道:“請王爺救救我的侄女,宋雪。”
聽到宋雪的名字,顧晨的心裡一緊,端起茶盞的手一頓,未曾喝上一口又放回了桌上。
顧晨吸了口氣,道:“宋雪,她……”
婉妃輕聲道:“多年前王爺曾到過忠義侯府,那時我還沒有入宮,我知王爺出手幫過我那個苦命的侄女,甚至還當着皇後的面,訓斥了康氏。”她看向顧清滢道:“若我沒記錯,那日,大公主也在。”
顧清滢經過婉妃這麼一提,腦中浮現出個小小的身影,漸漸的,那身影清晰了起來。
冬日裡下着鵝毛大雪,那瘦削的女童穿着單薄,身上的衣衫已經洗的發白,還極不合身,露出了白皙的手腕和腳踝。那張凍得發白的小臉美豔奪目,柳葉彎眉,明豔的桃花眼,高挺的瓊鼻,丹唇不笑自翹,再配上倔強的神情,當真是讓人過目難忘。
婉妃直直的看着顧晨,道:“王爺,你可知宋雪被賣去了……含春閣?”
顧清滢雖在宮中,但也知道含春閣是什麼地方。當年宋雪是在府中飽受欺淩,但她畢竟是忠義侯宋括的女兒,怎麼會被賣到那種地方?顧清滢驚訝的看向顧晨。
顧晨艱難的滾動喉間,說不出話。
婉妃仔細觀察着顧晨的神情,道:“未入宮前我便心疼那個孩子,可我是做妹妹的,管不得……兄長的家事,隻能私下裡偷偷幫襯些。自我孤身入宮後,唯一讓我牽挂的就隻有宋雪。自從王爺幫過宋雪後,兄長為了臉面也訓斥了康氏,康氏便不敢太過為難宋雪母女,這讓我在宮中多少安心一些。想着等宋雪及笄了,即便嫁的差一些,但倚仗着忠義侯府,也不會太受人欺。雪兒能夠離開忠義侯府,就算隻是做個小門小戶的當家主母也是很好的。”
婉妃神色漸冷,道:“我還是将他們想得太好了,他們根本就沒有心!康氏竟然胡編了個理由,将宋雪母女賣進了含春閣。宋括竟然不管不問,容得她的親女淪落風塵。”
這些後院裡的腌臜事并沒有傳入顧清滢的耳朵,她終于明白婉妃為何會與忠義侯府斷得幹幹淨淨。
婉妃自嘲道:“我這個做姑姑的什麼都不知道,還是德妃的宮女‘好心’的告訴了我宮中的宮女,我才知道了此事。可我知道了又能如何?”
她還能去找将宋雪賣了的人幫忙不成。她太了解宋括和康氏了,即便她去求他們,那對黑心肝的夫妻也不可能去救宋雪。
婉妃陷入回憶,道:“當年宋括接宋雪的母親入府,父親知曉她是青樓女子,大發雷霆。但她已經懷有身孕,父親不忍家族子嗣流落在外,無奈的認了下來。可康氏卻是不依不饒,将侯府鬧了個天翻地覆,還寫信給遠在南疆的父兄。康家父子送來書信,狠狠的斥責了宋括一通。宋括忌憚康家父子的權勢,自那之後不敢再動其他的心思,縱着康氏的性子來,對雪兒的母親冷落了起來。待到生産之後,隻得了個女兒,宋括便徹底厭棄了她們母女,連雪兒的名字都是随便起的,隻因她降生之時下着大雪。康氏将她們母女賣入青樓,還編造了那樣不堪的謊言。”
言辭之間,婉妃的情緒愈發激動,“我深知宋括絕不會為此事而惹得康氏不快。”
當年,宋括在父親屍骨未寒的時候就以家族的興盛為由逼迫她入宮,自那之後,她對宋括再無親情可言。但宋括始終覺得血濃于水,她不可能真的斷了血脈親緣,不顧忠義侯府。在宋括看來,即便她貴為皇妃,又誕下了九皇子,也不必巴結她這個妹妹。反而為了籠絡康家父子,宋括對康氏甘願做小伏低。
婉妃緩了一下,道:“幸好,我有一個貼身宮女,她托人從宮外打探到了些消息,這些年,雪兒一直是清倌。前年那宮女出宮嫁人了,我将金銀都給了她,希望她出宮後能想辦法給雪兒贖身。哪知道那些金銀竟還贖不出雪兒。她也沒了法子,一年到頭隻能遞一兩次消息進來,讓我知道雪兒還算安好。隻是……長此下去不是個辦法,雪兒不可能一直都是清倌……雪兒今年十八了,實在是拖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