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令很有底氣的道:“南魏定國長公主頒下的诏書怎可作數?”
張松玉冷笑一聲,道:“趙大人莫不是忘了,當日,南魏皇十四子能登上帝位,是得了四公主敬和公主的擁立,也是敬和公主下的诏書。皇十四子登基後,敬和公主成為定國長公主。既然都是定國長公主下的诏書,怎麼皇十四子登基稱帝便是名正言順,而皇十九子登基稱帝便是名不正,言不順?”
趙令被怼的啞口無言。
張松玉繼續道:“南魏的皇十四子已是廢帝。一個廢帝發出的書信,怎可算是國書?禮部尚書李大人,你熟識禮教,又司掌天下之禮,此事該如何斷?”
聞言,李禮頓時出了一腦門的汗,這事怎麼還按到自己身上了?他眼神飄忽,口中支吾着,“這……這……”
張松玉并無為難李禮之意,他是要讓皇上和朝臣都明白,他們口中的南魏皇帝已是廢帝,大周以此作為出兵的名義,根本就站不住腳。
張松玉跪地叩首,挺直脊背,道:“陛下,如此出師無名,枉顧天下大義,是要置我大周于何地?而且,若是敗了,南魏便可以借由此事,名正言順的對大周開戰。即便不開戰,也可以用此事在天下人的面前戳我大周的脊梁骨,讓我大周再無顔面。難道陛下就不在乎千秋史書會如何記載?後世之人會如何評價聖人?”
二皇子顧項見剛剛顧晟為父皇出了頭,他站了出來,呵斥道:“住口!你身為臣子,不知忠君護主,反而出言诋毀陛下,是何居心?張大人,我大周雖有祖訓,‘大谏谏言,天子不可阻其言’,但你言行如此出格,枉為人臣。還是說,張大人你是有意如此,想為你自己和你的家族博得個好名聲?”
張松玉看向他,眼神銳利,攝得顧項心中一緊。
“為我自己和家族博得個好名聲?我張松玉已經過了知命之年,半截身子已經入土,要好名聲有什麼用?二皇子殿下,我無子無女,無妻無妾,又無旁系血親,孑然一人,我哪有可為之博取名聲的家族?老臣一腔忠心全是為了陛下,為了大周,若有異心,枉我張松玉在世為人。二皇子殿下,殺人不過頭點地,你何以說出如此誅心之言呐!”
這最後的一句話,語帶顫音。
張松玉是家中獨子,出身貧寒,早年喪父,是他的母親用一針一線換成束脩,供其讀書。後來他狀元及第,母親卻因操勞過度,不治離世。張松玉娶過兩位妻子,納過一個妾室,有過三子兩女,全都先後故去。世人都言張松玉命中帶煞,克妻、克子、克父母。二皇子對張松玉所說的話,确實可謂誅心。
一些朝臣聽了張松玉的話也不免心酸,看向二皇子的眼神隐隐帶着不滿。
劉淮偷瞄皇上,見皇上停下了撚動佛珠的動作,将佛珠手串又戴回了手腕,不禁替張大人松了口氣。
從張松玉開口起,顧敬心中的怒氣是一浪高過浪,但他一直維持着帝王的氣度,不曾将憤怒表露出來。此時聽了張松玉的話,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顧敬終于開口了,道:“張大人忠心耿耿,從無異心。武陽大君,你對忠臣出言不遜,還不快向張大人告罪。”
顧項已經意識自己出言不妥了,漲紅了臉,向張松玉躬身賠罪。見張松玉無動于衷,他隻能讪讪的回到了隊列之中。
顧敬不願寒了老臣的心,動之以情的道:“張愛卿,朕知你是一心為國為民,朕又何嘗不是。不僅是朕,還有聖祖和先帝也都是如此呀。聖祖和先帝都曾希望能夠一統天下,讓天下的百姓再不用經曆戰事,還天下以太平。”他歎了口氣,道:“朕期盼着能完成聖祖和先帝的遺願,可朕自登基起便知,論勇武雄才,朕不如聖祖。論英明睿智,朕不及先帝。朕愧對先祖,隻能做個守成之君,守好祖宗留下的基業。但如今,天賜良機,我大周有望一統天下。若是錯過此等良機,毫不作為,朕如何能讓百姓不再經曆戰事?朕又有何顔面去面對列祖列宗?”
朝臣紛紛跪地,道:“陛下……”更有甚者,已然垂淚。
“張愛卿,朕希望你也能體諒一下朕的苦心,再委屈一下大周的子民,讓朕能還天下以太平。”
聞言,張松玉也是眼中含淚,道:“陛下……”
“快扶張大人起來。”
從旁走出兩個小太監,将張松玉攙扶了起來。
張松玉擡袖擦去眼淚,心中猶如壓着一座大山,重重歎息。他看了一眼瑞王,又看了看丞相,再次長歎,不再言說。
顧敬平複了一下心緒,道:“諸位卿家,可還有事要奏?”
楊志出列,道:“陛下,臣即将出征南疆,但臣還有一件心事未了,恐時時挂心,影響戰事。臣想懇請陛下幫臣了結了心事。”
“楊将軍有何事挂心,但說無妨。”
楊志跪地,道:“臣想在出征之前,親眼見愛女完婚,懇請陛下恩準。”
三皇子顧晟頓時心花怒放,自得了父皇賜婚後,幾次登門拜訪楊将軍,楊将軍都很是冷淡,這讓他心中很是不悅。沒想到楊将軍竟是面冷心熱,胸有成算,會想到在此時提出讓自己和楊婷完婚。此事甚好,早些完婚,也就早些将楊将軍與自己綁在一起。待到楊将軍得勝歸來,其勢之盛可與瑞王比肩,自己何愁大事不成?
衆大臣也想到了三皇子的婚事,感歎楊志好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