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一直覺得将輸液管打結是進入幻境後的行為,所以清醒以後才會找不到。
沒想到并非如此。
護士大姐還說:“對了,還有一副輸液管,是多一郎跳樓後我在垃圾桶裡撿到的。”
周夏看着她手裡的東西,說:“我覺得那天夜裡有人從頂樓下了六樓。”
護士大姐不斷點頭說:“我懷疑就是亞曆山大。因為保安說接到我的報警通知後,他們恰好在住院部門口遇見了他。”
誰沒事兒大半夜的出來閑逛,恰好遇見保安?
周夏說:“你的意思是,有可能他本來已剪斷輸液管準備進六樓,發現盥洗室出事後,他臨時改變計劃下樓,結果遇見了保安,幹脆将計就計?”
那他的目标原本就是多一郎。
“可多一郎已經不能開口了,”護士大姐如實回答。
“死了?”
“不,徹底昏迷了。”
意識多半被困在幻境裡了,周夏推測。
“他真得很可憐,說自己當初為讨好一個人才想變性,但換了部分的身體後總覺得不滿意,所以才會那樣盯着身邊的護士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護士大姐說:“你看,我還有張他以前的照片,他說将來登記死亡信息時用這張。”
照片上的男人看上去有點害羞,像昭和時代的日本男影星。
周夏覺得他有點眼熟,記憶不停倒帶,捕捉着過去的畫面——那個在醫學院講課的小胡子老師就是多一郎!
他的心思快速運轉,考慮到自己身體還比較脆弱,正面進攻有點難,而幻境又是對方的主場,客體肯定容易遭受碾壓。
赢的話更多要靠心理戰術,還要有同伴。
想到這裡,周夏對護士大姐道:“要不要和我一起救多一郎?”
“想啊,怎麼救?”
“我出面邀請凱蒂合作,麻煩你去采購一台高頻信号發生器,内存我來出。”
“這玩意兒幹嘛用的?”
“它能夠發出僅有一些特異人士才能聽見的高頻噪音”。
随後周夏又聯系了小蛇郎君:“麻煩你幫個忙。”
“沒問題,要幹嘛?”
“救一個人”。
兩天後就是亞曆山大的值班時間,這麼好的時機,他鐵定不會放過。
這天夜裡約莫1點左右,周夏走出病房,手裡握着一隻嶄新的輸液管。
他剛出門,耳邊就響起持續不斷的高頻噪音。
一般人所能聽到的聲音在20Hz~20000Hz間,而他則不然,所以聲音是很好的标志物。
鑒于低頻控制不好的話會引起人體或建築的共振,唯有選擇高頻。
他踱步到護士站,看到了“睡”得很香的護士大姐,還有正在看書的亞曆山大。
他們兩個都注意到彼此,然目光并沒有接觸。
周夏慢吞吞地走向防火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又朝來時路快速折回。
眼前的景緻如舊,連病房裡起伏的呼噜聲磨牙聲都和剛才差不多,但高頻噪音消失了。
果然,魚兒上鈎了。
周夏開始放慢腳步,朝前又走了幾步。
好多個病房突然打開,裡面陸陸續續地出來不少病人。
有人沖他打招呼,有人目不轉睛,有人撞了下他的肩膀,有人甚至推了他一把。
周夏覺得他們想激怒自己,若予以回應的話,他們會一直戳自己。
他的反應越激烈,他們的反饋必然也會随之增強。
沒必要和他們耗費精力。
于是他不說話,任何人過來挑釁,他都先擡頭遊離一秒,然後發出“啊”、“哦”、“額”這種無意義的聲音。
眼神放空、表情呆滞、語言意義不明,看上去像個卡bug的NPC。
那些人漸漸地不再和他互動。
看來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亞曆山大制造幻境的功力還不算深厚,并不能賦予這些NPC太多主觀能動性。
走廊的主燈滅了,僅剩消防指示牌發出的陰森綠光。
那些NPC都不見了。
有人忍不住了?
這個想法剛出現,就聽見身後腳步聲驟響,周夏見前面僅有一間病房虛掩着門,随即一把推開,進去後利索地反鎖了門。
這是多一郎跳樓的那間病房,陽台上垂着沉甸甸的厚窗簾,僅有玻璃門裸露着。
之前的病床已經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頂天立地的書架。
他趨前借着落地燈看了幾眼,最上面一層是哲學類書籍,黑格爾、叔本華的書籍都有。
中間層是二戰題材,多半是個人傳記類。
這時,一雙手慢慢地搭上他的肩,脖頸處傳來呼吸的熱氣:“我怎麼會是斯堪的納維亞海盜的後代?我是正宗的日耳曼人。”
語氣裡有種嗔怪,仿佛在責備對方不識貨。
剛才他應該就藏在窗簾後,還是老伎倆啊。
周夏沒動,任憑他從自己手裡抽走那根輸液管:“也好,給我當繩子用吧。”
捆起對方的雙手後,亞曆山大示意對方背對着自己跪下。
等到周夏跪好,他又說:“姿勢太正了,頭該往後仰。”
說完這句,他轉到周夏身前,很溫柔地幫他解開病号服的扣子,像是要幫一個心愛的玩偶換衣服。
但他并沒有急于褪下它,而是附在耳邊親昵地問:“上次我把味覺嗅覺給你,為什麼不接受?”
他輕輕親吻他的面頰,說:“把那當作神明的饋贈和獎勵,欣喜若狂地接受不就行了?”
見對方仍舊不肯說話,亞曆山大“嗯”了一聲,将周夏雪白的長發纏到自己手上,緩緩拽起他的腦袋,迫使他仰頭面對自己。
他俯視着他,冷冷道:“别拿對付NPC的手段對付我,說話!”
周夏這才開口:“我知道真正的神明是什麼樣的,他們驕傲、狂妄,但從不會肆意獎、罰,更不會随便殺人。”
亞曆山大好奇道:“你在說前男友?”
他的語氣裡有種驕縱的悶悶不樂,充滿暴虐和瘋狂的氣息。
周夏看了他一眼:“你不配提他。”
亞曆山大不以為然地笑笑,說:“我有一個珍藏版的視頻,幾乎一幀幀地看了。裡面有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我很喜歡,你要看看嗎?”
周夏閉上眼,不予以理會。
被拒絕後亞曆山大一點也不惱怒,為了更好的審視打量對方,還幫他把額前的頭發理順到腦後。
他一邊輕撫着頭發,一邊道:“你不僅美麗,腦子也很聰明,還那麼地不屑于我,一想到你曾經臣服于另一個強大的男人,我就很興奮。”
周夏睜開眼道:“你就是個小醜。”
亞曆山大哈哈大笑:“
對啊,第一眼見到你,我就被灌了迷魂湯,被你媚惑得無法自拔。
後來我到處搜索你的資料、研究你是何方神聖,還考古你曾做過什麼。
沒想到還有機會給你打針,知道你要住院後,我的心就如小鹿亂撞,别提多興奮了。”
他把下巴擱在他腦袋上,說:“表白那天我擔心地要死,生怕你同意,那樣我就會失去胃口,不會再愛你。”
周夏冷不丁來了一句:“山本多一郎呢?”
亞曆山大眼裡泛出冷光:“那個蠢人我早就不感興趣了,随口說了句更喜歡女人,結果他竟然真去變性了。”
看來這個人不喜歡被讨好,追逐才是他的樂趣所在。
周夏試探道:“你不喜歡弱者。”
亞曆山大幫他把衣服領子收攏了一下,直起腰闆道:“男性必須是強者,而當男性是弱者的時候,他完全隐性的,被嘲笑、被譏諷,哪怕被□□了都不能被律法承認,更呈論得到保護。”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從花瓶裡拿出朵玫瑰,将它輕輕放在周夏的鼻子下。
花香濃郁,沁人心脾,周夏的鼻翼不由動了一下。
亞曆山大滿意道:“嗅覺已經好了,待會給你嘴巴裡噴一點東西,你還會嘗到鹹鹹的滋味。”
見周夏皺起眉毛,他哈哈笑道:“想多了吧周先生?我說得是牙齒噴砂。”
他又輕撫下對方的頭發,找出頂醫生帽為他戴上:“隻有五感全部恢複,你才能更好的感受到我要對你做的事。”
這話聽着有些不對勁兒,周夏剛嘗試掙紮了一下。
一把鋒利的小刀随即紮進他的左肩,血液頓時奔湧而出,滲透了衣服。
哪怕知道是幻境,他也很難說服自己它一點都不疼。
亞曆山大拍下他的面孔:“乖一點,待會叫你動時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