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槐腳步一頓,并沒回頭。
下了酒樓,一陣風拂過,蘭槐又重新帶上了帷帽。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腳步加快的朝兄長的店鋪走去。
一旁的香菱見此也加快了腳步,想詢問的心思也歇下。
蘭淵今日查賬的店鋪是家成衣鋪,共有三層樓,裡面全是花色各異的衣裳。
“娘子,郎君在後院查賬,可要引你去?”管事的看見蘭槐身旁的香菱,忙不疊的走上前朝蘭槐行禮。
“不用,等他查完告訴他我在這裡便是。”
“好嘞。”管事的應下,乖順的站在蘭槐身旁。
“你去忙吧,我随便看看就是。”
管事男子雙手交握,不知怎地後背沁出點薄汗,聞言笑嘻嘻的走到一旁。他總覺得,東家的小娘子情緒不擺在明面上,比她哥還難搞。不過坊間倒是有個傳聞,說蘭大郎君是從宗室過繼過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
店内人頭攢動,不少娘子婦人前來試衣。
蘭槐的手從一排排懸挂的衣裙上滑過,從中挑選了幾件放在香菱的手中:“記在阿兄的賬上,給滕奴送去。”說完便上了二樓的雅間。
香菱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嘴角挂上一抹淺笑。她就知道她家娘子不會這麼無情。
天邊,餘霞映殘血,鋪開一副畫卷。
直到面前那支香燃盡,門外才傳來敲門聲。
“阿兄,你可算是來了。”蘭槐嘴角噙着笑,将蘭淵迎了進來。
蘭淵伸着手臂,舒展身體,神色散漫:“你是不知道我今天在那胡凳上坐了多久,許久不來,賬冊都堆成山了。你也是個小沒良心的,也不來幫我瞧瞧。怎麼,發個燒就忘了哥哥了?”
“喝茶。我自己剛泡的,陽羨雪芽。”蘭槐臉上的笑就沒落下來過,伸手将茶碗推過去。
“說吧,什麼事。”蘭淵一臉了然的接過茶碗,吹開上面冒着的熱氣:“無功不受祿。”
“文牒。”
“哦~文牒啊,明日去官府取。”蘭淵視線盯着茶碗底部的細碎顆粒,“你當真要去長安?”
“人人道長安花似錦,我這般女子定要配上最美的花。”
蘭槐半打趣的語氣說出來,但蘭淵知曉她下了決心,也沒再出聲阻止。
“許家那邊你别擔心,我定會為你主持公道。”蘭淵見蘭槐沒出聲,還以為她是在為親事憂愁:“我蘭淵的妹妹想要什麼男人沒有?等你從長安回來,我親自給你挑。”
蘭槐笑着卻沒應聲。沒坐多久管事的又将蘭淵叫走,說是剛才的賬有些出入對不上。蘭淵有些頭疼地捏捏額頭,将蘭槐泡的茶湯一飲而盡,随即就跟了上去,并囑咐她一句早些回家。
室内燈燭昏黃,蘭槐将精緻的瓷杯捏在手中,平靜地看着上面印的詩句,良久才起身往下走。而香菱在樓下等候多時了。
“離宵禁還有多久。”蘭槐接過她遞來的暖手香囊。
“一個時辰。”
蘭槐點頭,朝車夫吩咐繞路回家。一定要路過許宅。
“娘子,天已經黑了,您去許宅幹什麼。”香菱沒忍住問了出來,剛和他們家鬧了不快,現在又眼巴巴的刻意路過,難不成——
香菱沒敢往下想。
“不去許宅。”
剛一盞茶的功夫,馬車就在許宅的外面停下。香菱替蘭槐挑開車簾,扶着她往下走。
蘭槐一擡頭就見許宅的門口高高挂着兩串紅燈籠,裡面也是火燭長明。而旁邊也确實有一戶人家。她走進一看,沒有牌匾,門也沒有上鎖。纖細修長的手指放在門上,思忖半晌,最終還是推開。
木門輕微晃動,吱吱呀呀作響,像是夜裡孩啼聲,讓人後背發涼。門外沒有挂燈籠,屋内也沒點燈。蘭槐将手指縮回,放在袖口:“掌燈。”
香菱忙去取燈籠來,這才看清面前的景象。殘垣斷壁,空廊落葉,雜草叢生。像是很久很久都未曾有人踏足。
蘭槐穩住心神,将燈籠死死攥住,邁步朝裡面走。房内結構和許宅一模一樣,她也輕而易舉的找到寝居,陡然一推開門,濃重的腐爛味撲鼻而來,一具死屍懸挂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