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話,趙睿澤當場發出尖銳的爆鳴聲,不知是由于心理作用,還是因為畫扇剛剛在身上做了手腳,他隻覺得身上奇癢難耐,仿佛真有無數隻小蟲子在身上肆意爬行。
他忍不住扭動身子,雙手胡亂地在身上抓撓,臉也因恐懼而變得慘白。他慌慌張張地便爬上了馬車,順手指了幾個随從:“回……回府!你們幾個……上來幫我找蟲子!快點!”
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
兩輛馬車被人分開,趙睿澤哭着點頭回府,衆人熱鬧看夠了,也四下散開。
顧衍之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畫扇衣服上沾着的灰拍幹淨,語氣輕柔:“疼嗎?”
畫扇躬下身子,在顧衍之耳邊小聲道:“我裝的。”
說罷她便轉過身,哼着輕快的調子爬上了馬車。
顧衍之無奈地笑笑,也跟着上去了。
有了這遭變故,畫扇倒是比剛剛要開心了些,她倚着車窗坐着,倒也不說話,就一直哼着小調看着窗外發呆,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馬車晃晃悠悠駛遠,顧衍之托腮盯着她看,突然想到什麼:“說起來,我倒是發現個怪事,之前總找不到機會與你說。”
“嗯?”畫扇回眸看他:“什麼事?”
顧衍之被她看得有些臉紅,低下頭思索片刻:“罷了,這事……不太好說,你去了學堂應該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真拿你沒辦法。”畫扇撇了撇嘴,沒把這話放在心上,哼着小調繼續看向窗外。
不多時,馬車悠悠停下,一座宏偉建築坐落車前,朱紅色大門莊嚴厚重,兩側翠竹林立,竹葉層疊,在微風中輕輕搖曳。陽光自枝葉縫隙灑下,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宛如一處隐匿于塵世的雅靜之地。
畫扇剛要踏進學院,一陣清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一輛華麗的馬車很快出現在視野中。随着馬車緩緩靠近,馬蹄聲也漸漸放緩,最終,車輪停止轉動,馬車穩穩停在了跟前。
隻見車簾輕輕一動,一隻小腳自車内緩緩探出,緊接着,一位四歲出頭的小公子由婢女攙扶着下了馬車。
他身着一襲精緻錦袍,其上以金色絲線繡着小巧的雲紋圖案。被梳得整整齊齊的發髻下,是一張尚帶着幾分嬰兒肥的小臉。
他側過眸子撇了兩人一眼,片刻過後又挪回視線,端着小小的肩膀緩緩步入書院,闆正的模樣倒是與顧衍之有幾分相似。
上一世畫扇幼時隻在京都待了兩年便離開了,再回來時,世家子弟都差不多死絕了,因而這一代人,她其實認識的并不多。
畫扇并不記得有這号人物,想來應該是上輩子早早就被害死了。單看那孩子身上的氣質,若是這一世能好好活着,也定是個可造之材。
于是她才慢慢湊到顧衍之耳邊,小聲問道:“這又是誰?”
“這就是我方才想與你說的事了。”顧衍之将視線從那孩子身上挪開,抿了抿唇,緩緩開口:“相府嫡子,封易初。”
畫扇瞬間僵在原地,嘴巴微張,神情呆滞地看向顧衍之。
“相府……嫡子?”
“嗯。”
他上輩子不是庶子嗎?!
畫扇記得很清楚,上輩子世家貴族的孩子死的死殘的殘,除了顧衍之于那幾個小纨绔之外,唯一活下來的,便是那丞相府庶子,封易初。
據說那封易初的母親是罪臣之女,家族沒落後便被貶為庶人,後來得丞相寵幸,生了孩子沒幾年便慘死家中。
他在家中并不受寵,才六歲便被丞相派人送回老宅自生自滅,直到十年後才接回京都,也正因如此,他才躲過了那一場劫難,沒成為朝權鬥争的又一個犧牲品。
封易初于十七歲那年入朝為官,初露頭角,甚得皇上喜愛;十八歲時大力推舉女官制度,為朝廷廣納人才的同時極大程度提升了當時的女性地位;十九歲時,他已權勢滔天,與顧衍之分庭抗禮,共謀家國大事。
那一年,國泰民安,河清海晏,百姓安居樂業,山河壯麗錦繡,社稷穩固安甯,俨然一片太平盛世。
可就是這樣一個近乎完美的人,卻在二十歲那年,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