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過後的祁連山鋪上了一層雪白的地毯。腳踩上去發出沉悶的吱呀聲,宛若嵌實的芝麻白米糕,腳印是灑上去的黑芝麻花。
許雲飛帶着一個小隊照舊來到淩滄派的門前巡邏。
這裡位于祁連山深處,人迹罕至。白雪依舊純潔,新藤郁郁蔥蔥。他們十二人是這片白寂中唯一的人迹,兩行腳印是大地上唯一的印記。
許雲飛做了個手勢,所有人停住。
他看着眼前那扇被白雪和樹枝完全封住的大門,心中的浮躁和一切感情都平靜下來。隻餘平靜與深沉。
枝幹蒼虬有力,五六根盤旋經過大門,沿着牆壁,伸進高牆之中,不知源頭。
“真是怪了……”許雲飛看着那蒼綠的樹幹,隻敢在心裡念叨。
“開始清理雪迹,二隊長彙報情報。”他的聲音不高不低,一切肅穆得正好。
“是。”所有人也平緩着聲音回話。生怕驚動了這裡的靜谧。
隊員四處散開,去檢查、清理他們留下的監測器。監測器與通信器已是最大程度的允許,而其他科技手段在這裡沒有任何傳輸的可能。
許雲飛雖然不迷信,也不想這樣,可是一走到這裡。心裡那一股虔誠和尊敬,就莫名其妙的冒了出來。
他摘了帽子和手套放到腳邊,雙手相疊,左手疊在右手外。躬下身子,對着大門恭敬地拜了三拜:“九州之地西北軍區野戰軍三幺二團團長許雲飛見上,今日奉命前來查看封禁,特請山神批祐。”
空曠之地,并無回音。聲氣中實,脊梁挺立筆直。
靜待三五秒之後,許雲飛方才放下了手。他走上前,慢慢地踏上門前的階梯。
周圍隻有他和戰友們稀稀疏疏的聲音。他走得很輕松,不是因為他身為士兵常年鍛煉的原因。而是他得到了允許。
許雲飛的目光直直,隻向前看。厚厚的雪,不知什麼時候,忽然變得清晰了些。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的莽撞行事。
那是司令員第一次派他來巡山。他從後山繞到前門,側着身子往大門這裡看。帶着他也不知道。但并無輕視,卻有幾分不查的肅穆。他不信這些。哪怕當時百靈軍區已經立項。他仍覺得這東西……太玄乎了。
他也忘了當時抱着怎樣的心情,也許隻是平常的對待。他的右腿擡起,踏上了第一階石階。卻有千斤重。
他幾乎立刻就想把腿收回來——卻不能。他至今都記得最終擡起腳時的那一種感覺——一定是某種心理暗示。他當時這樣對自己說,事後也是這樣對自己解釋。
“一定是來前司令跟政委對我說了太多關于謝家和淩滄派,還有什麼五大家玄玄乎乎的事。自己不覺就入了迷。”
但他那天沒敢再把腿踏上去。而是做了一個連他自己都不解的動作——他心懷歉意而又肅穆的。對着大門拜了拜,為他的魯莽和不敬而道歉。
第二次,他按照司令員和政委說的那樣做了。但是他心裡仍然不怎麼相信,也不太情願。那一次他卻走了上去。不過百公分二十四階台階,他如爬了一趟泰山。
怪,真怪。卻真。
他的脊梁挺直,慢慢的走了上去。走完最後一個台階,卻沒再往前。這個距離他足夠看得清楚了。
粗藤蓋藏下的大門依然古舊,跟兩年前一模一樣。
沒人破壞,沒人打開。
許雲飛心安下,他對着大門再行一禮,剛起身。隻聽耳麥裡傳來二隊長壓低又急切的聲音,“團長!四點方向有人來!”
“隐蔽!”許雲飛來不及,隻能從一側跳下。預想中的千斤沒有,一切都很輕松。他躲在台階和台座的夾角,悄悄往邊緣處移動。
男人禦劍而下,實則在空中早已看到衆人。他跳下劍來,“昔年”浮在腰側。他轉頭向門那看去。古樹蒼虬,依舊果然有力。他的眼眶在瞬間便紅了。
但現在不是叙舊的時候。
“幾位同志,請出來吧!我已經看到你們了。”男人朗聲道。
戰士已經悄然來到許雲飛身邊,許雲飛點點頭,對着耳麥道,“小心行事,戒備。”
六人既出,皆是舉槍在前,另六人繼續隐匿。
男人看得明朗,卻隻淡淡一笑。
“這裡是軍事重地。這位先生,如無他事,請盡快離開。”許雲飛盯着男人,出言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