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盛的表情霎時僵硬。
他雙眼抽動得厲害,因是憤怒到了極點,變換回了最初的模樣,整張臉變得猙獰扭曲,甚至開始如碎瓷般破裂開來。
密密麻麻的灰褐蛾蟲從他破碎的臉上飛散開,伴着持續不斷的惡吼聲,整間房屋開始劇烈搖晃。
“你根本不懂我們。”
斷了手,謝隻南已經沒什麼力氣逃跑了,強忍着劇痛起身又因房屋将倒再一次倒地。
“去你的吧!這魇妖的手之前是你打斷的吧?人家都被你打殘廢了還要給你端茶送水當奴仆,不要臉!現在我自己動手,你還不高興了,腦子不好就别出來作威作福了!”
發洩了一通,謝隻南覺得舒心不少。
誰知這柳盛的怒氣戛然而止,竟放聲大笑起來。
“你說的沒錯。”
?
他的眼神倏爾柔軟下去,看得謝隻南眉頭直皺。
哪裡來的死變态!
柳盛笑彎了眼,立出一副君子姿态來,“我會讓你們明白的。”
話音剛落,柳盛連同整間古屋消散,刺目的強光再次襲來,謝隻南複而被那股強勁的吸力給卷入其中。
原以為自己這就逃出去了,也就沒再想着晏聽霁。
反正他到現在也沒來尋過自己,都是騙子。之前說那些假話,謝隻南自然也沒信。
可再次睜眼,痛意先一步壓過自覺逃離後的惬意。
*
“小七!又偷懶!”
正睜眼,背上蔓延起火辣辣的痛意,謝隻南又氣又惱,才發現自己手掌磨在粗粝的青石闆上,整個人坐倒着,回眼一根手臂粗細的木棍朝她砸去,擡手施法欲避開再一次的毆擊,可意想中的木棍不僅沒被打開,反而那婦人抓着棍子砸下的力更重了幾分。
謝隻南咬牙悶哼,低喝一聲:“放肆!”
從她有記憶開始,何曾受過這等委屈。
她要殺了她!
“喲喲喲?”婦人笑了一聲:“你還學着說放肆了?貴人們說話也是你一個賤婢能學的?呸!也不看看自己,要不是你爹娘求着送你進來,我才不收你。隻這麼一小會兒,還沒做幾日事呢,就開始偷懶做夢了!”
謝隻南被打得頭腦發昏,此刻烈陽當照,灼熱感在她皮膚上四處蔓延,被木棍打中的地方尤甚,像有萬千火棘刺在她身般。
該死的柳盛,竟敢把她扔進來當奴仆!
謝隻南暗暗牽引着赢魂燈内的靈力,充盈感漸漸沒入指尖時,她心下一冷,準備徒手撕開柳盛的春秋大夢時,一道帶着顫音的女聲從不遠處弱弱傳來。
“李嬷嬷……”
李嬷嬷尖銳道:“小雲你叫魂啊!”
小雲被吓得一抖,旋即道:“後院鄭嬷嬷找您,好像很急的樣子,催我來叫您。”
“成日沒事找事,”李嬷嬷哼一聲,邊走邊罵,“鄭秋這個老東西,什麼爛事都扔給我!”
見人走遠後,小雲快步跑來,準備扶起謝隻南。
“小七!你沒……”
話未說完,極為耀目的紅光頃時從倒在地上的謝隻南身上爆發而出。天上飛的,水裡遊的,地上走的……皆定格在原地,仿佛被絲線鈎拉住一般。
窄小的柳府邊緣壁上被擠出一條裂縫,那些精心仿造的雕镂小築、假山石泉猶如冰火相撞般漸漸消融,不見任何的半空中蓦然響起柳盛撕心裂肺的怒喊:
“你做什麼!那是什麼!?你瘋了嗎!停下!給我停下!!”
謝隻南烏黑的眸底俨然肅起淩冽的殺意,敢給她找不快,要麼他死,要麼一起兩敗俱傷。
總是要把對方的皮撕下來八成,她才痛快些。
待一聲轟響,柳盛費盡心血編織的美夢就被她給扯碎了。
精心複原的宅院開始崩塌瓦解,逐漸被黑暗吞沒,耳邊開始響起萬千惡鬼的嘲哳聲,謝隻南仍舊沒有停下手中動作。手心從赢魂燈内引出的靈力與之抗衡,充盈的紅氣沒入她的身體,四處遊走,直至最後從眼處溢出,她也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停下!”
聽得一聲輕喝,迎風飛來的那縷暗紅靈力阻斷了這縷從赢魂燈内牽引而出的源源不斷的紅氣。
将要瓦解完全的柳府又慢慢恢複原狀。
柳盛嗤笑:“還是有個懂事的。”
被迫中斷的謝隻南感覺身子輕飄飄的,可腦袋卻像是被石頭壓着般沉沉的,她癱軟下去,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晏聽……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