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記王求谙出門不帶我,生氣了。(生氣表情)
今記王求谙給我買了好多漂亮衣裙。(高興)
今記聽見宮婢議論我,但我沒去告狀,我才沒這麼幼稚。殺了就好。(高興)
……
翻過最新空白頁,謝隻南重重記下好幾筆。
今記晏聽霁故意捉弄我,還嘲笑我,罪大惡極!!(發怒)
今記晏聽霁給我做了一點好吃的東西,勉強勉強。(冷淡)
合上百事冊,晏聽霁推門而入,正好看見了謝隻南滿臉警惕地盯着他看,又見她敏捷地收回那本黃冊子後,“一臉不高興”地趴在桌上。
他有些好奇那黃冊子是何物。
但眼下重點不是這個。
“為何不高興了?”他問。
謝隻南沒理他。
晏聽霁就隻能自己猜。
莫不是自己的菜做的不合她胃口了?
可她也全部吃完了。
想了許久,他猜測可能是自己沒有直接識破她,反而故意縱着她躲起來,傷害到她的自尊心了。
寂靜無言,謝隻南煩悶地揪着自己的一绺頭發,纏成小結又散開。這屋子也忒小,攏共隻有一張床一張桌,餘的什麼都沒有,煩悶無趣得緊還得跟這煩悶無趣的妖鬼共處一室,她倚在桌上翻來覆去,怎麼也不舒服,跟自己較起勁來,最後悶悶地環着手正坐起來。
正悶着氣,忽而眼前出現好些隻冰粉色的鳳尾蝶,有的落在她衣裙處,有的落在她手背,又有的落在她鼻尖,使得謝隻南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吓到這群漂亮的小東西。蝶尾流瀉着清亮的螢光碎星,倒映出那雙冷淡的黑眸裡乍然染上的幾分笑意。
謝隻南伸出手,試圖抓住落在鼻子上的那隻蝶,隻剩一指距離時,這鳳尾蝶輕顫了顫雙翼,留下一尾碎光粒子,裙上停着的蝴蝶跟着湊去,往前排成一排,蝶翼處若隐若現的東西連起來看倒像是一行字。
“不,要,生,氣?”謝隻南一字一句讀道。
她扭頭看向一旁站着的晏聽霁,心情大好,壓不下的嘴角與那強裝嚴肅的神情顯得頗為滑稽。
“好吧。”
剛以為哄好了人的晏聽霁正想開口,又被這下一句話打了回來。
“我氣性很大嗎?你哪裡看出來我生氣了?”謝隻南冷聲道,她站起來,揮手間那些生動漂亮的鳳尾蝶就化散無形,“還是你也覺得我并不好相處,性子古怪?不喜歡我,才變出這些東西哄我?”
“并非如此。”晏聽霁直聲道。
沉默半晌,那雙黑黝黝的眼珠盯着他那雙琥珀色眼,旋即捧腹一笑:“逗你的。”
晏聽霁神色微斂,纖長的睫羽輕掩住眸底的流轉的不明情緒。
初春,入夜得快,屋子裡已然到了要點蠟燭的時候,不過謝隻南卻并沒叫他點蠟,而是拉着人出了門。
拉手出屋前,謝隻南笑盈盈地對他說:“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要燒廟麼?因為那裡看起來像是這堆鬼凝聚的老窩,燒了對我方便逃。還有就是,他們太聒噪,我想去好玩的地方,這裡不好玩。”
直至昨夜歧域被毀,赢魂燈就再沒催迫自己的神識,想必是因為地方沒了,它再怎麼催也沒有用了。
現在也該走了。
寂夜深深,蟬鳴聒噪。
月中正空于頂,近子時,是為陰鬼盛行。
柳宅門前,密密麻麻湧動着各種鬼物,其規模宏大至陰氣沖天,集聚成團的幽藍色屍氣不斷盤旋于柳宅上空。
這對普通人來講不是一件好事。
對謝隻南來講也不算是一件好事。
“真倒黴,”謝隻南氣悶一聲,“好像走不了了。”
這群鬼物沒有意識地往柳宅集聚,一方面說明了它們是被什麼東西操控着,另一方面也說明了它們現在對謝隻南沒有任何威脅,隻是,為什麼會這樣?
歧域内的鬼物皆已被晏聽霁縱火燒了個幹淨,可就算是歧域外的,也不該數量如此龐大。
晏聽霁:“你害怕?”
謝隻南:“笑話。”
耳邊輕輕掃過一聲笑。
謝隻南猶豫着是否要上前,畢竟這麼多鬼物,她一個人不死也得殘。
想起晏聽霁彈指燒毀歧域此等壯舉,應付這些應該輕輕松松。
所以她後退了。
就在她往後退沒幾步時,一股不知從哪來的勁風将她整個人往前推了去,謝隻南心下大驚,眼睜睜看着自己即将要撞上那一張張擁擠在一堆的青白血臉上。
幾乎是一瞬間,乍然出現的刺目白光鋪蓋住所有鬼物,并在柳宅門前劈開了一道極大的撕裂口。
謝隻南就這麼被推了進去。
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
“我在。”
*
赢魂燈内紅光閃爍不斷,萬千屍魂勾牽成一縷長綢緩緩沒入憫天燭内。
這是入關的情形。
燭起,魂入,勾織其網,名曰為關。
關,為魂者恨怨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