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麼遠古儀式呢?”
待走進了,周圍人的笑臉也愈發明顯起來。
形色不一的嘴似乎是被根根隐秘着的針線提吊着,幾乎是恰到好處的弧度。
謝隻南啧聲道:“笑得真難看。”
對于這些聚集在此的村民,晏聽霁根本不在意,他的視線一直留在謝隻南身上,但又怕自己的目光太過于直白,被她留心到,那時會如何?
這樣的想法很快得到了證實。
顔婆婆慢步走到村民所圍裹着的中心處,見一頭發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小步朝她走去,這兩人瞬地被簇擁起,不一會那團黑蜂窩便擠出窸窸窣窣的交談聲。
謝隻南和晏聽霁二人留在原地,而謝隻南的目光先是落在那供有三尊神像的土台子上,再帶有困惑的目光回看向晏聽霁。
“你是在偷看我麼?”
……
自己的目光還是太過明顯了麼?
捕捉到他的反應,謝隻南略有得意地昂了昂首,“哈”了一聲,“想看我就大大方方地看,畏畏縮縮算什麼?我知道我長得好看,世人都喜歡好看的東西,我不攔着你。看吧,随便看。”
晏聽霁手指微蜷,壓了壓眸中情緒。
謝隻南看着無動于衷的晏聽霁,也不知他在想什麼,就怕他又是愣在那,隻好湊上前一些,毫無避諱地與他相視。
晏聽霁的身子猛地一顫,眼中一瞬即逝的慌色,他上半身微微後仰,卻并未往後退,就算這樣,謝隻南還是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的淡色瞳孔放大了好幾倍。
“哼,”謝隻南沒了好臉色,轉身走到那群村民的邊上,“沒意思。”
绯色漸漸染透晏聽霁的耳根,等他完全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走了,不過指間還殘存着她離去時翩飛的衣裙觸感。
望着那肆意的背影,他不禁笑了一聲。
他壓着唇,快步走向謝隻南身旁。
謝隻南好奇地左看右看,試圖聽聽他們在講什麼,聽他們咕咕哝哝了半天,這子阿村的村民貌似有屬于他們自己的語言,完了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
私語聲猝然而止,這群村民又兀自散開成兩列,他們散得極快,又不看人,撞在一起也隻是發出幾聲能應付得過去的碰撞聲和“哎喲”聲,一個兩個還好,可若是每個人都這樣,那這碰撞聲和“哎喲”聲落在耳朵裡可就讓人沒那麼好受了。
謝隻南反應迅速,即刻躲了開。
詭異的氛圍來得快,去得也快。兩列的村民恢複了正常的姿态,不過神情上變得恭敬了許多。站在顔婆婆身側的應當就是子阿村村長了,不然按剛才的情形,哪裡還能站在這?
“二位貴客,可上前來,看得清楚些。”顔婆婆微笑着朝二人招手道。
謝隻南左右環視一圈,發現這群人笑得沒那麼難看了些,隻是她還是瞧着厭煩,應着顔婆婆的話,她拉起晏聽霁的手就往土台子走去。
“顔婆婆,你們準備如何酬神呢?我們兩個站在這不好吧。”
察覺到被自己握住的手微微僵硬,謝隻南暗暗想着:這鬼怎的動不動就變得跟木頭一樣?
顔婆婆說:“你們是貴客,待會兒還要請你們二位替我們村的人收福呢,哪裡會不好?二位隻等着便好,等着三位尊神送上台,我們的酬神會便開始了。”
謝隻南點頭。
她松了手,他這般不喜,自己也不是強人所難之人,誰叫她這麼善解人意呢?誰知剛松開,那微涼的指尖又輕輕将其反握了回來。
晏聽霁壓低了眼,說:“下次不可這樣。”
謝隻南:……?
哪樣了?
謝隻南狐疑地看着他,卻見他微微别過頭去,不與自己對視。
這人可真奇怪。
一會這樣一會那樣的。
管他。
回想起剛才顔婆婆所說的話,那土台子上不是已經置了三尊神像麼?怎的還說要請?
打量着面前的土台子,這是一座完全由黃土泥搭建而成的高台,共兩層,底下為平層,兩邊高高立起的泥柱則支撐着二層的平台,供奉着三尊沒個人樣的神像,邊緣處掉塊的坑洞裡滿是風雨留下的痕迹,看着并不美觀。
這說是神像,倒不如說是外邊随便捏造的醜泥人,謝隻南看着都頻頻皺眉,隻能依稀辨别出這是兩男一女,表皮的黃泥片片翹起,劃出一道道細密的長線,且每尊神像臉上的神情奇詭怪異,不似傳言中的慈和悲憫,反而頗具幾分受驚時的微恐狀。
旋即後邊起了一陣高喊:“請神!”
是那群村民。
隻見一身着灰藍布衣的村民手中持錘,感慨激昂地跳上了土台子,腳底揚起的黃土屑猖狂飛舞空中,混發着幹燥的土腥味一陣又一陣。
離得近,有幾顆碎沙粒就飛進了謝隻南眼中,她難受地眯了眯眼,一旁晏聽霁見狀,拉着人往後退了兩步,不過也就兩步,身後已經被圍擁上來的村民給擋死了。
謝隻南難受得緊,下意識想抽開手揉眼,可自己的右手被人死死攥住,松也松不開,一時又睜不開眼,無奈隻能擡起左手來揉。
等她出去,一定要好好教教這個妖鬼!
揉眼間隙,穿着灰藍布衣的村民高舉起持錘的手便往第一尊神像的頭首上砸去,“砰——”一聲落下,聽得細碎的泥裂聲與土塊掉落,再是第二聲、第三聲……
除卻此聲,台下十分安靜。
揉了眼睛自覺舒緩幾分,謝隻南便欲睜眼,還沒垂手呢,神識中兀地炸開一道密音來。
“别睜。”
這妖鬼真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