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已經過去十年了。
五歲那年,彼時謝隻南獨身一人坐在屍山血海中,一身破舊的爛布衣沾滿了混腥的血氣,她睜着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四方那些騰罩的黑霧,眸中無流露半分驚懼,似是對這些黑霧沒有任何感知一般。
然後,王求谙就出現了。
此時此刻,全然與魚伶所知的大不相同。
自他走過,那些黑霧弗若被聚成實塊般在四方昏色中發出震震爆響。
彌暗的天色瞬地有了一絲光明。
王求谙穿着一身乘雲繡紋織金黑衫,姿态雍容,步履輕緩行至孤身坐立于遍地屍骸的幼童前。
二人衣着的不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王求谙沒有絲毫嫌棄,也沒有開口詢問,而是直接抱起了幼小的謝隻南,隻對她輕聲說道:“我們回家了。”
那是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有那麼一瞬間,謝隻南看見了他眼中淺淡的笑意,再仔細看去,灰暗色的瞳底未有一絲起伏。
或許是他長得過于好看,又或許是将王求谙同這堆屍體進行了對比,謝隻南并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抗。
隻是重重地咬了一口攬在她身上的手。
王求谙不避不惱,反而發出了一聲輕笑。
“臭脾氣。”
謝隻南困惑地松了口,烏黑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于此之前,她沒有任何記憶,隻一睜眼便是彌罩四方的黑霧,再就是圍堆在自己周身的腐爛屍體。可謝隻南這個名字,卻是源自于她本身。
王求谙那時問她:“有名字麼?”
她仍舊是沒有什麼反應。
他眉心微挑,擡起那隻被她咬過的手輕輕捏了捏她的面頰,直到泛出一點紅暈,謝隻南不滿地蹙眉甩臉,他才滿意的笑笑收回手,“跟我姓,叫王邈如何?”
謝隻南不知這個名字有何用意,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抵抗,沉默良久後倏地開了口。
“我叫謝隻南。”
語氣冷淡,卻又透着某種說不出的執拗。
對于她的開口,王求谙并沒有太多的訝異,所以自然也是遂了她的意,沒跟她多争執,隻是将那邈換做了她的小字。
但也僅此于她自身知曉這個名字。
而後王求谙伸出掌心,石子大小般的物什蓦然乍現,隐散着幽微的紅光。
他說:“此乃神器,裡為憫天燭,外罩赢魂燈,送予你做禮物。”
赢魂養魄,憫天養氣。
其形巧變玲珑,檐角四勾,琉璃焠面,色澤隐暗,顯用斑斓。
王求谙說。
這是神器。
是外界所有人都想要的東西。
是外界所有人觊觎的東西。
所以她要好好收管。
謝隻南未曾言語,隻是靜靜地看着他,似乎是能猜到她的心聲,王求谙淡笑着揉了揉她的腦袋,一字一句道:
“以前想。”
可他卻從未告知自己此器之用法,謝隻南一開始并不相信這小玩意是神器,直到十歲那年赢魂燈助她突破禁制,大幅提升己身靈力溜出洧王宮,她才發現這瞧着無甚用處的花當子是塊寶。
“伶姑,你去叫王求谙過來。”
整個洧王宮也隻有她敢這麼叫,也隻有她敢這樣做。
魚伶為她梳好頭,應了一聲“是”便走了。
可走出虞宮不過片刻,留侍在虞宮内的侍女驟然驚慌喊叫起來。
“公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