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和編劇都吝啬于給他筆墨,以至于他連死都是孤寂單薄的。
可在Lisa的妙手之下,他仿佛穿越了千年,去到了那個莫須有的架空朝代,牽起了少年将軍的手。
殷恪伸出手,隔着鏡子撫上了自己臉上的傷口,觸感清晰冰涼。
他站起身,朝化妝室之外走去,隔着幾米,是搭建好的影棚和四面八方的攝像機。
這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獨屬于謝無躍一人的唯一高光。
這一場的拍攝難度很大,要靠殷恪一個人表現出少年将軍複雜的情緒變化。
無人背叛他,卻所有人都背叛了他。
“第十幕第十五場,action!”
這是一場三天三夜的鏖戰,大夏慘勝匈奴,所有的士兵都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一把長劍悄無聲息地朝主帥将領身上刺去。
精疲力盡的将軍仍舊警惕心很重,他的武器在此次戰役中碎成了殘片,隻能用一雙傷痕累累的手抓住飛刺而來的長劍。
鮮血随着劍身緩緩流下,将軍吃痛,悶哼了一聲,年輕有朝氣的眼裡是震驚與濃重的不可思議。
對方面容稚嫩,将軍仔細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應該是見過他的。
背叛者許是張三或李四麾下的一員勤懇老實的新兵。
新兵的笑苦澀又殘忍,長劍毫不留情地往将軍的身上刺去。
“要怪就怪你啊,功高蓋主。”
周圍安靜一片,無人動身。
洶湧的憤怒夾雜着悲涼,席卷了少年将軍的全身,他終于是松了手。
任憑長劍刺穿自己的身體,沒有了半分掙紮。
他從未想過,無影刀劍傷不了自己半分,卻死在了最信任的将士和最敬愛的陛下手裡。
“卡卡卡!”胡導不滿意地叫了停,“你什麼表情?”
殷恪愣了一下。
他來回讀了劇本十幾遍,情緒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啊。
謝無躍從小承歡皇帝膝下,視皇帝如父親般敬仰,又征戰沙場五年有餘,整顆心都撲在山河社稷和手底的将士身上。
現今被這兩者同時背叛,以殷恪的理解,情緒變化應該就是從震驚,憤怒,一直到萬念俱灰。
胡導不是對他不滿意,對着監視器回看了兩遍,略微思考,朝着打光師招了招手:“算了,不要給兇手打燈,把燈全打在殷恪身上,不拍兇手的全臉。”
背叛他的從來不是某一個人。
改了這個細節之後,拍攝異常的順利。
謝雲初不是第一次待在拍攝現場,卻是第一次看小角色的拍攝和演繹。
殷恪本身的長相就很有優勢,化完妝更增添了幾分破碎感,謝雲初知道效果會很好。
可他沒想到會如此震撼。
拍攝完畢。
殷恪周身綻開了大片大片的血花,他演技還不夠精湛,也做不到随時切換情緒,陷進角色裡,久久回不過神。
小陳紅了眼眶,上前扶他。
她是很感性的姑娘,看劇本的時候都哭過一次,這次止了眼淚,扶着殷恪回到了化妝間。
殷恪以前演戲都是很單純的演,第一次去共情一個角色,差點把自己演傷了。
他早晨又沒吃飯,剛換上常服,許是因為昨日喝多了酒,胃劇烈得疼痛起來。
細密的汗珠從額頭溢出,謝雲初一進門,就看到了殷恪血色全無的嘴唇。
他臉上的殘妝還沒卸完,整個人虛弱地趴在桌上,痛苦地閉着眼睛。小陳出去給他倒水了,暫時還沒回來。
聽到門口的動靜,他吃力地睜開了眼睛,長睫被汗濡濕,看見不是小陳,又戒備地閉上了眼睛。
然後沒反應了。
謝雲初站在門口愣了一下,就這麼一愣,小陳尖聲闖了進來,看見屋内毫無動靜的殷恪,她人慌了,腿一軟着抓住謝雲初的西裝袖子:“你能不能幫我把他擡上車,我把小殷老師送去醫院。”
謝雲初不是什麼熱心腸,但是他人在現場,總不能看着一個小姑娘自己來處理。
他矮下身子背起殷恪,小陳在旁邊扶着,兩個人一前一後去到了停車場。
把殷恪送上車後,謝雲初看到他那張慘白沒有血色的臉,鬼使神差地上了小陳的車,陪着他們一起去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