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煜輕聲笑了聲,拿着手中的話本,裝作一副要在虞韶腦門上輕輕敲打的模樣。虞韶見狀,緊張地微微眯起了眼睛,小臉上寫滿了忐忑與期待。然而,趙煜手中的書冊隻是如同蜻蜓點水一般,輕輕地貼在了虞韶的額頭上,随即又收了回來。
“好,朕答應你,保證不生氣,也絕對不将你的話本子收繳了去。”
他翻開書冊,才看了幾行,眉頭便不由自主地揚起,眼中閃爍着頗有興緻的光芒。
然而,随着他繼續翻閱,面色卻逐漸變得複雜起來。那是一種哭笑不得的無奈,又夾雜着略顯尴尬的羞恥。他擡頭看向虞韶,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想說什麼卻又難以啟齒。
“這……這話本子……”
虞韶見狀不妙,生怕趙煜會反悔。她趕緊出聲提醒道:“皇上,您可是答應過臣妾的,不能生氣哦!您可金口玉言,不能反悔的!”
趙煜輕輕歎了口氣,将嘴邊即将脫口而出的話語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轉而以一種更為委婉的語氣說道:“這話本,雖然巧妙地假借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大涼朝作為背景,官制、地名皆與現實大相徑庭,但其中描繪的分明是本朝本代的陳年往事……而且……而且竟然還……”他的話語中帶着幾分難以置信,對接下來要說的話實在感到有些難以啟齒。
虞韶在心中将趙煜未竟的話默默補充完整:而且竟然還以女代男,巧妙地避開了直接描繪朝廷中的紛争,将那些驚心動魄的黨派之争,全部移植到了後宅的争風吃醋之中。朝堂之上的明槍暗箭,變成了後院裡的爾虞我詐。而趙煜,在這話本子中,竟也搖身一變,成了後宅之中那位雖被養母苛待,卻冰雪聰明,能在各方勢力間遊刃有餘的大小姐。
虞韶實在擔心自己脆弱的話本子要葬身在被迫成為“大小姐”的趙煜手中,心虛地将書冊從趙煜的手中輕輕拿了回來,眼神閃爍不定,支支吾吾地解釋道:“這都是作者的文學創作嘛,純屬虛構,與現實毫無瓜葛。皇上您就當看個樂子,可千萬别往心裡去哦。”
暗暗在心裡嘀咕,皇上啊皇上,您這才看了第一冊呢,裡面講的不過是大小姐和養母在閨閣之中的鬥智鬥勇。要是看到第二卷,大小姐迫于養母的壓力,不得不和養母家溫吞愚鈍的大表哥成了親,又轉而成了頗有實力的将軍公子的紅顔知己,不得人都氣成紅色。
趙煜無奈地歎了口氣,目光迎上了虞韶那雙閃爍着明晃晃打趣光芒的眼眸。望着她這副俏皮模樣,他心中縱使有千言萬語想要責備,卻也實在不忍心說出口,隻道:“你若是真的對過去的事情感興趣,想要了解一二,直接來問朕便是了,朕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又何必非要去讀那些話本子呢?”
虞韶搖搖頭,“皇上您的心意臣妾領了,但若是讓您親自為臣妾講解那些朝政往事,固然能夠看得更加全面,講解也必定鞭辟入裡,可對于臣妾來說,實在太過費腦子了。臣妾如今就圖個輕松自在,哪裡經得起那般繁瑣複雜的思考?
倒不如看這話本子,臣妾雖然不懂朝政,但是對于後宅鬥争,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不少豬跑了,隻圖個樂呵,看得也輕松。而且,這話本子中的大小姐多聰慧呀,即便一開始身邊除了幾個忠實的老仆之外,再無他人相助,卻也能在群狼環伺之中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這份智謀與勇氣,實在是令人欽佩。
若是皇上您親自來講這樣的故事,隻怕又會将所有的功勞都歸功于各位臣工,将自己的貢獻打了折扣。您是君子,講究謙遜内斂,這是您的美德。但臣妾隻是個小小女子,在臣妾心中,自己的夫君才是無所不能、獨一無二的那一個呢!”
趙煜的心頭仿佛被貼上了一塊剛出爐的熱乎乎南瓜餅,軟綿綿地蒸出綿密的甜意。入主東宮,又登上帝位之後,這樣過于“粗陋”的吃食,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的禦桌之上,但是當初卻能溫暖他和母妃兩個人,在永巷度過一整個寂寞寒冬。
就像眼前的小女子,明明柔弱無依,卻總是讓他心軟,一步又一步地退讓。趙煜的目光柔和下來,帶着寵溺與溫柔,在虞韶挺翹的鼻尖上輕輕一點,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說道:“你呀,甜言蜜語,糖衣炮彈,真是讓人防不勝防。”
“臣妾可不是故意要奉承皇上呢,古人常說‘情人眼裡出西施’,皇上既是臣妾的心愛之人,那在臣妾的眼中,皇上自然也是情人眼裡出英雄啦。難道在皇上眼中,臣妾就不是最好的那一個……或者較好的幾個之一嗎?”
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虞韶,這讓趙煜既感到驚喜,又有些心疼。
她完全沉浸在了對他的愛戀之中,将他視為自己的全世界,然而卻又小心翼翼地,不敢奢求在他心中成為那個唯一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