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上驷院出事了!”方公公小步跑着進了紫宸殿,坐在禦案之後的趙煜豁然起身,“上驷院?出了什麼事?”
“是昭貴人!方才昭貴人身邊的錢明來給奴才傳信,說今日昭貴人在上驷院練習騎術的時候突遇馬匹躁動發狂……”
“什麼!”趙煜的手掌撐着桌案,青筋微微繃起,将掌下的紙張都微微揉皺,他隻恍惚了一瞬,當即就要往外趕,“昭貴人如何了?可曾請了太醫院的人過去?王福祥又是怎麼管的上驷院?”
“方聞你親自着人過去,将上驷院衆人都控制下來,不準放走一個人,從頭細細地将馬匹這幾天吃了什麼用了什麼誰人照顧着都排查清楚。好好的馬兒怎麼會無緣無故發瘋?朕倒要看看,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天子禁苑之中,居然也敢對上驷院下手!”
方聞連忙應下,又趕着趙煜的腳步道:“錢明是個機靈的,一早就先找了身邊的小太監先去太醫院請人,奴才估摸着這會兒已經過去了。
據錢明禀告,昭貴人心細如發,才上馬不久或許就發現了馬兒不對勁,立刻就從馬背上下來了,又躲開得遠遠的,并沒有被發瘋的馬匹所傷……”
趙煜的緊繃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那就好,沒被瘋馬傷着就好……”在聽到虞韶遇上馬匹躁狂的消息,他根本不敢想那樣柔弱的姑娘,若是被發狂的馬兒甩下馬鞍,或者被馬蹄踐踏,會出什麼事。腦海中,隻有象征着不祥的血紅色,和一片過度驚懼之下的空白,交替出現,将一顆心緊緊攥住揉痛。
他甚至開始責怪起自己,早知會出今日的意外,當初或許自己就不該給虞韶送什麼良馬。又或者,該多抽些空閑的時間,陪着她一同去馬場,而不是放虞韶一個連騎馬都學得馬馬虎虎的小姑娘,自己去面對一匹發狂的馬兒。
方聞被趙煜打斷了話頭,心下有些郁悶,暗道皇上啊,奴才這話還沒說完呢。“隻不過……似乎昭貴人還是受了發狂的馬兒的驚吓,暈……暈過去了……”
趙煜冷冷橫了方聞一眼,“這樣的事,不早說!”一顆心還沒落地,又被高高地提起,“她本就膽子小,當初連馬背也不敢上,如今被馬兒一吓還不知道有多害怕呢。快去請太醫院的孫禦醫一同過去,驚懼暈厥之症,可大可小,朕不希望昭貴人身上再出現什麼意外,可明白?”
趙煜匆匆趕到上驷苑,一進内室便看見了白着臉歪倒在羅漢床上的虞韶。她的身子薄薄的好似一張紙片,風一吹就能随風而去,趙煜心疼地擰起眉頭,邁着大步,卻特意将腳步聲放得很輕。
在床榻邊将虞韶微涼的指尖納入掌心,心尖被什麼東西揪着,暗暗地發疼。上驷院中的宮室隻為主子們騎馬時暫時休息所用,擺設都以古樸基礎為主,遠遠比不上宮中其他地方華貴舒适,落在如今的趙煜眼中,卻顯得幾分簡陋了。
虞韶躺在略顯寒酸的羅漢床上,臉上還帶着淺淺的灰塵,趙煜沖一旁站着的竹影招招手。竹影先是一愣,旋即将手中捧着的濕帕子遞給趙煜,便見帝王低下頭,親手為虞韶拭去了臉頰邊沾染的灰塵,目光沉凝溫和之中帶着鮮明的憐惜和心疼。
“皇——”方聞才擡腳進門,看見趙煜警告的眼神,趕緊壓低了聲音,讓出身後的人影,“孫禦醫和太醫院的小林太醫一塊兒都來了。”
林之煥還不到而立之年,一頭青絲在白發蒼蒼的孫禦醫身邊,更顯得年輕。但是他是醫藥世家林家這一代最優秀的兒郎,雖然資曆還淺,但是醫術卻十分高明。
趙煜還算滿意,沖着兩人招招手,方禦醫和小林太醫趕緊上前,跪在床邊,隔着薄薄的帕子搭上了虞韶細瘦的手腕診脈。
不過半炷香的時間,兩位太醫都收了手,可是對于如今的趙煜來說,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将一分一秒都拉扯得格外漫長。
“昭貴人究竟是如何了,身子可有大礙?什麼時候會醒?會不會有可能留下什麼病根兒?”
林之煥到底還年輕,藏不住眼底的驚異,皇上的性子說得好聽是從容矜持,若是過分一些便可稱為深沉冷漠。上一次這樣迫不及待地對着太醫追根問底,還是前幾年和聖上一起禦駕親征的霍老将軍病重的時候。
看起來,這位昭貴人可是很讓皇上上心呢。
一旁的孫禦醫老狐狸似的笑眯眯地捋着白花花的胡子,“小林太醫先說吧,看看你和老臣的診斷,是否是不謀而合。”
林之煥心中一凜,從對于後宮妃嫔身上将思緒收了回來,對着趙煜俯首拜下,“微臣恭喜皇上,賀喜昭小主。小主脈象入盤走珠,雖然如今月份還淺着,但确實是喜脈無疑!
隻是小主今日受了驚吓,神魂不甯,胎兒也有些不太好,待微臣和孫禦醫商量個方子,仔細調理着便無大礙了。隻是今後直到生産之前,小主自然不能騎馬,也最好離陌生的動物遠一些,以免再發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