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起信,湊到藥罐下的火苗中,燒為灰燼。
見狀,萌春踩着小碎步悄無聲息地挪到青琅身邊,壓低聲音:“青琅姐姐,聽說秦公子離開時沒帶走的東西,小姐全給燒了?”
青琅點了點頭,正欲開口,卻被蘇木搶了去:“莫說老爺夫人之死,單論小姐,從懸崖摔下九死一生,若非姓秦的一直盯着幽冥宗,留着還有用,早一劍将他砍了。”
蕭慕棉起身,淡淡說道:“莫說閑話了,收拾收拾準備出發。”
計劃出發的日子很快就到,蘇木和青琅誰也不願留在萬湖山莊坐鎮,已經吵了好些天,還未分出勝負。
蕭慕棉苦惱地揉了揉眉心,捏起兩個小紙團:“抽吧。”
片刻之後,蘇木的慘叫聲響徹點雨閣。
銀杏葉如金蝶般紛紛飄落,馬蹄踏過地上的金葉,揚州城外,秦燼陽和皓元早已等候多時。
蕭慕棉目光掃過,赤恍恍撞進那雙氤氲缱绻的眼眸,心尖一跳,她如觸電般挪開視線,淡淡說道:“走吧。”
自揚州一路南下,江南的溫婉水鄉逐漸被南方的延綿山巒所取代,入目所見由青轉黛,層林盡染,宛如濃墨重彩的山水畫軸緩緩展開。
随着不斷向南,氣候愈發溫暖,秋風漸勁,帶來濕濕鹹鹹的味道。萌春愈發興奮,她還從未見過大海,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日漸凋零的皓元。
秦燼陽有幾分不忍,說道:“不如你在岸上等我們……”
“不行。”秦燼陽話未說完,便被皓元打斷,“樓主别想撇下我。我先去曲聞找找有沒有上好的船,能在海上少些颠簸。”
蕭慕棉擡眸,瞥了他一眼:“秋分後,前往瓊州捕魚之人甚多,你此時去,哪兒還尋得到上好的船?我已派人先行一步到曲聞,定下最好的船。然海峽波濤洶湧,比三嶼有過之而無不及,你還是聽你們樓主的,在岸上等着吧。”
聞言,皓元喏喏着:“不行,我必須跟着樓主。”
衆人抵達曲聞時,天已近暗,海浪拍打在沙灘上,又緩緩褪去,不斷循環往複,發出 “嘩嘩” 的聲響。手被萌春興奮牽起,蕭慕棉來到沙灘上,海風帶着鹹濕的氣息撲面而來。
極目遠眺,海平面與天空相接,在那遙遠的盡頭,海天一線處,最後的橙紅色餘晖映在海面之上,牽出一縷波光粼粼。
“秦……”蕭慕棉下意識回頭,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青琅看穿她的心思,說道:“秦樓主和皓元先帶着東西去客棧了,等小姐到客棧時,想必一切已安頓妥當。”
蕭慕棉淡淡點點頭,目光重新落在海天之間,越過這片峽灣,便是瓊州,此處天高路遠,不知現下是何情形。
曲聞碼頭旁隻有一家客棧,乃曲聞官驿,來往之人大多在此處下榻。秦燼陽仔細檢查了每一間房間,确定無異後方才招呼人将東西搬進來。
“皓元,去将飯菜準備好,等棉棉回來就能吃上。”
秦燼陽一邊吩咐着,一邊朝樓下去,客棧人來人往,迎面走來一名男子,秦燼陽的腳步蓦地頓住,孫二娘家的镖師為何會出現在瓊州?
男子似乎察覺到注視着自己的目光,可他隻是用餘光微微掃過,便繼續與船家商讨前往瓊州的線路。
秦燼陽收回探究的視線,程宿既已除,圍繞着孫二娘的人和事倒也不必在意了,然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的目光攸地收緊,視線落在男子腰間懸挂的白玉佩上。
玉佩質地溫潤,乃上好的和田玉,上面雕刻的花紋有些熟悉,秦燼陽在記憶中搜尋,棉棉有一塊一模一樣的玉佩,當年成親之時,他曾見過這枚玉佩。
隻是棉棉院中奇珍異寶甚多,一塊上好的玉佩混在其中也并不起眼,當時他并未在意這塊玉佩,自也從未問過來曆,為何這男子身上會有一塊相同的?
秦燼陽眉頭蹙成一道“川”字,正欲上前詢問,忽聽得背後傳來一聲清脆的“寒淩!”,回過頭去,正巧與一道飄來的目光不期而遇,然而還不等他邁出一步,蕭慕棉的目光早已移開。
秦燼陽驚訝發現正在與船家說話的男子亦是回頭。
“你來了,我正在與船家商議航船的路線,你來一起看看。”
寒淩的身子朝旁邊挪了挪,長凳空出一個位置,然蕭慕棉并未坐在他旁邊,而是尋了方桌另一側坐下,寒淩眸色暗了暗,不露聲色地将桌上的海輿圖轉了個方向。
還在客棧門口的萌春用手絹小心翼翼将剛剛在沙灘撿拾的貝殼擦拭幹淨,心滿意足地将布袋束口束好,方才笑眯眯地朝方桌而去。
可剛踏出兩步,一支胳膊突然橫出,擋住前行的道路,萌春猛地擡頭,撞進一雙似笑非笑的眸中,身體突然變輕,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被人帶離了客棧。
“那人是誰?”曲聞雖暖,可秦燼陽的聲音冷得讓萌春憶起涼州的漫天飛雪。
她抿了抿唇,将頭偏向一邊,小聲嘟囔道:“你去問小姐不就知道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