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堇怡轉身接電話的間隙,俞晏清似笑非笑地看着你:“原來你的出差,竟然是跟我妹妹商量會場布置。”
你有些驚訝于俞晏清竟然記得你的樣子,卻也隻是禮貌性地點了點頭,俞晏清的眼神卻一直似有若無地在你臉上徘徊。
“不知道俞先生在看什麼?”
你的直接回視讓俞晏清有一瞬間的怔愣,猶豫道:“抱歉,冒犯了。隻是覺得你和我認識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
“這麼有緣的話,我也有些好奇了。不知道你那位朋友是哪裡人?。”
他陷入回憶:“她是江甯市一所福利院的孩子。”
心中下意識響起的警鈴讓你全身緊繃:“呵呵,那應該不是。雖然我也是江甯市的,但那是因為我父母是江甯市人。不過,不知道是哪家福利院?你朋友有機會的話可以見一面。”
他卻是搖了搖頭:“紅太陽福利院,不過我的朋友幼年時因急病去世了……不管怎麼說,是俞某冒犯了。你來警局是有什麼事嗎?不知道我能不能幫忙?”
你沒有再追問:“等我先生。”
你的回答讓他表情有些古怪,聯想到你們初見的場所,他似乎誤會了什麼。
權順榮像影子一樣冒出來,以有禮貌卻不容拒絕地姿态插進你們倆中間。
“老婆~等久了吧!這位是?”
感受着他攬住你肩頭的動作,你心下微微歎氣。
“俞先生,這是我的丈夫。我來警局是為了給他送東西的,并沒有什麼事需要您幫忙,謝謝。”
似乎這時候,你面前的兩人才堪堪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一個是負責妹妹未婚夫案件的警察。
一個是手頭案子嫌疑人未婚妻的家屬。
你點頭告辭,拉着宛如鎮守領地的權順榮,好笑地站在另一處陰涼地。
“老婆。”
他有些幽怨地盯着你。
“我去江甯市談的單子,客戶就是他的妹妹。不過是一面之交,醋精。”
他撇着嘴勾住你的手指,晃啊晃:“我當然相信你,老婆最愛隻愛我!”
他的老婆他當然相信,天下最最好。
隻是他警覺着呢!
那個男人看着老婆的眼神明顯不懷好意,必須扼殺在搖籃。
他握着你的手,輕柔地吻在指節處:“因為我太喜歡你了。”
不遠處的俞晏清也沒有錯過這一幕。
你的後脖如同挂上一層淡粉色絲帛,溫柔地笑了笑。
——
果然,更換關鍵詞後,幾條關聯新聞就從窗口彈出。
十幾年前的舊新聞,篇幅并不大,有稱贊有活動紀念。
[紅太陽福利院,加急,可加價,細查。]
放下手機,你逐字逐句仔細查閱電腦屏幕上的新聞。
最置頂的是一條全篇痛惜的社會新聞。
十四年前,在江甯市還算有名的紅太陽福利院在深夜因電線短路引燃一樓庫房,還沒等消防車趕到,整個場地内左邊的建築已經被熊熊火勢燒得塌陷。
院内共15名孩童并7名生活老師、工作人員及院長,再加上頭天晚上因為參加活動醉酒而在福利院留宿的5名企業家,均不幸遇難。
——
翻騰的火舌瘋狂卷過一切,滾滾濃煙向上蔓延,半邊建築在扭曲變形的空氣中付之一炬,卻安靜得像座墳墓。
你冷靜地看着自己的身體裹着濕濡的被鋪穿梭在熊熊烈火中,幾次差點被掉下的東西砸中,卻又在幸運關頭及時避開。
喉嚨被煙霧熏得嘶啞,卻還是努力在喊着什麼。
你側耳細聽,卻隻聽見火光噼啪物體墜落的聲音。
終于,在後院的一角,摸到了想要找的人。
你的雙手顫巍巍地将昏迷的女孩背到背上,用随手撿來的外套綁緊,再裹好打濕過的被單。
幾次驚險,終于趕在一切毀滅之前,逃出了後門。
你腿腳一軟,兩個人雙雙撲倒在地。
你來不及顧慮右肩皮肉相黏的疼痛,不住用手擦拭着女孩的臉,用被單上的水替她清理着鼻腔口腔。
不那麼标準的人工呼吸被你做得斷斷續續。
“咳咳咳……”
她還是醒了過來。
“銀竹……銀竹!小雨!小雨!銀竹……”
你聽見自己口中颠三倒四地喊着,抱着她痛哭這場劫後餘生。
那個你熟悉的女孩,在這次的夢境中長大了,沾着黑煙也不掩眉間姝麗。
她啞着嗓子,失魂落魄的眼神在觸及你的身影時有了溫度。
似是歎息,也似是無奈。
“别哭,我沒事。”
——
夢醒後,你又呆坐在床邊,摸着右後肩上那塊疤痕,直至天光。
白雨映寒山,森森似銀竹。
是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