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握住從家裡犄角旮旯的位置翻出的鑰匙,久無人氣的屋内一股灰塵的黴味。
你擡手拉開客廳的一面窗簾,幾束穿透玻璃窗的陽光不規則地分布,隐約能看見塵土在半空中飛揚。
你還是不喜歡這個地方。
哪怕這裡看起來就是溫馨的家,兩室一廳,配色明亮,那間應該是屬于你的房間粉紅可愛,如少女般柔軟。
你原以為當初是因為突然失憶造成的恐慌,所以對這個“家”的陌生而下意識感到懼怕。
可現在你明明内心平靜,卻在踏進這個家門的那一刻,胃裡翻湧。
你深呼吸壓下想吐的欲望,一步一步仔細觀察着這個你原本的“家”。
一張照片都沒有留存。
你打開兩個房間大大小小的櫃子,幾乎和空的沒有差别,看來你當初有可能沒想過再回這裡。
你坐在沙發上,拆開了手裡的文件袋。
這是你托私人偵探幫你查的有關這個家和你那對“父母”的一切。
陌生男女的證件照映入眼簾。
季茹雲,你的“母親”;孟庭生,你的“父親。
你身份證上的姓氏和這兩人都沒有關系。
單從照片上看,兩人倒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
季茹雲出生在江甯市下面小縣城裡的大望村,讀大學時父母接連因病去世,磕磕絆絆畢業後被聘入鐵路中學成為一名語文老師。
因為教學優秀帶的班級升學率高,曾經屢次被評為優秀教師。學生家長同事領導都認為她是個溫柔負責的人。
孟庭生則是在七竹村出生,是村裡第一個大學生。原本應該有大好前途,不知道為什麼選擇在鐵路中學這樣并不算頂尖的學校裡任職。
兩人在職場結緣,相戀一年後結為夫妻。又過一年,季茹雲懷有身孕,因為胎像不穩有流産風險,便休假在家安胎。
七月後早産生下一個女兒,原本以為過了不久就可以重新上班。可早産的女兒體弱多病,身邊離不開人,她常常出現請假或者遲到早退的情況。
猶豫再三,夫妻兩人中決定了季茹雲離職回家陪伴照料女兒。因為身體虛弱容易生病的緣故,他們的女兒常年卧病在床,學校也沒有去過,就連對門的鄰居都很少能見到這個女孩。
由于孟庭生的能力不錯,再加上平時接一些課外輔導的工作,一家三口過得并不算拮據。
女孩十一歲那年,夫妻二人帶着女兒奔回七竹村老家給孟庭生的母親修葺墳墓。說來也神奇,從那個村子回來以後,不出一個月女孩的身體就逐漸有了好轉。
三個月後,她開始能夠被母親推着輪椅走出家門。
半年後,家屬樓裡的孩子們都見過了這個沉默寡言不愛說話的女孩。
一年後,女孩與常人無異。
這個家庭終于走上正軌。
可惜在女孩14歲那年,孟庭生因為想要救打算自殺的學生而意外墜樓身亡。
季茹雲隻能重新回到學校崗位,扛下養家供女兒讀書的重擔。
攢夠一定積蓄後,她就在女兒年滿18歲生日那天吞藥自殺了。在葬禮結束後,女孩申請替自己改了名字。
因為母親去世的原因,女孩突然病倒;或許是嫌棄累贅,原本臨時幫忙照料的親戚也在兩年後丢下女孩。
至此,這個家隻剩下女兒,也就是你,孤身獨活。
翻過最後一頁紙,一張嶄新的合照飄落你腿間。
年幼蒼白的女孩握着父母的雙手,并排坐着,目光乖巧而柔順。
看右上角的時間記錄,應該是在你八歲那年拍攝的。
偵探還特别在紙上标記,是好不容易從一家快要倒閉的照相館裡找到的全家福。
你就像一個沒有感情和代入感的讀者,經曆了一場别人演得撕心裂肺的故事。
你的身體,真的像是胎裡不足還因為悲痛過度纏綿病榻的人嗎?
你不願承認,但或許在你失憶前的那些時間裡或許真的發生了什麼被掩蓋的過去。
而那段過去讓那個變态盯上了你。
林如珍是因你而死的。
疑心更甚,可惜不管是調查資料還是這個空蕩蕩的家,都無法解釋任何一點。
你緩步行走在狹窄昏暗的樓梯上,快到一樓時,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拎着滿手的東西與你逆向而上。
兩相對視,他又退回到單元樓外,示意讓你先下。
你禮貌性地沖他颔首,側身與他擦肩而過。
——
走在雨後泥濘的小道上,你打量着這個如同停留在上個世紀的老舊村莊。
你還是來到了資料裡那所神奇寺廟存在的七竹村。
稀疏的村落裡隻剩下零星那麼幾個枯瘦老人,他們的眼神麻木而平靜,隻是沉默看着你這個外來人。
“你好,請問你知道孟庭生的家在那兒嗎?”
坐在樹蔭處乘涼的銀發奶奶瞥了你一眼,蒲扇在胸前一點一點。
“孟庭生?老孟家狗牙子好像是叫這麼個名……你是他們家什麼人啊?”
“我是孟庭生的女兒。”
佝偻的身影領着你走到一間殘破土屋的圍牆旁,不等你道謝,繼續搖着扇子頭也沒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