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表面應了,拳頭卻握得死緊。
路過黎星的工位,他憤憤瞪了一眼。
黎星不知道自己已經受了無妄之災,她剛發了工資,今天請假一天,打算買點香火蠟燭之類的祭拜物品。她不知道小新娘的名字,而且小新娘呆呆的,問了幾回也問不出來什麼。看她乖巧又安靜,就用“小乖”來稱呼她。
每回走進店裡前,她都會提醒小新娘:“小乖,等會碰到喜歡的東西就指一指。”
小新娘這回聽懂了,但不知道是笨笨的還是别的什麼,每回進去後看到琳琅滿目的東西,又看得一動不動的。
沒辦法,黎星隻好詢問店老闆,挑了些年輕女孩可能會喜歡的東西,又照着自己囫囵學了的玄門知識挑了另一些,打算都燒一遍看看。
等到天黑,她帶着小新娘又回到纏上紅繩的地方。這邊正巧臨近河邊,沒什麼消防隐患,不過她也是第一回做這種事,為了避免意外,她還是準備了一個盛滿水的小桶,在清理完空地四周的雜草後,憑着玄門知識在地上用樹枝畫了個圓,圓的中央畫了個“十”字。
心中默念祭奠之人,香火點燃,紙錢在火堆中,小新娘的身體震顫了一下,虛影似乎更凝實了。
紙紮物品雕琢精細,價格也非常美麗。但隻要小新娘能收到,就是值得的。
對黎星來說,這也算是靠前的大消費了。她将東西挨個遞到火裡,火光飛舞彌漫,一縷煙垂直升起,被無形的風吹轉向小新娘的方向,纏繞着消逝。
三大袋物品轉眼間就被燒得無影無蹤,灰燼中不時有複燃的火星在跳躍。
“小乖,怎麼樣......了?”
小新娘的魂體越發凝實,紅色衣裙耀眼,上面繁複的花紋也漸漸顯現。金線蝴蝶振翅欲飛,烏發垂落,腰間環佩錯落,月華如一層淡薄如清霧的絹紗披在她身上。
此時紅色的蓋頭無影無蹤,露出一張清雅絕俗的臉,自成輕靈之氣。像一株空谷幽蘭,身姿窈窕,亭亭玉立,熠熠生輝。
晚星明亮,黎星此刻的眼睛更亮。
她的腦袋有點發暈,像漂浮在空氣中,像來到天堂。這些日子,她就是和這樣的美佳人結了冥婚,同出同進,合被而眠的嗎?
黎星完全忘記自己剛剛要說的話,手情不自禁想去觸摸面前的人,似乎想打破這種真實。
小新娘微蹙眉頭回望她,似有無盡未盡之語:“......”
黎星眼睛隻看到朱唇皓齒張合,吐氣如蘭,婉轉溫柔。她聽了兩三遍才勉強收回掉落一地的智商。
“衣衫多,拿不走。”
“拿不走,想要。”
啊?什麼衣衫多?想要什麼?
黎星發懵地回過神,看着小新娘氣鼓鼓地挽着自己,另隻纖纖玉手指着地下,滿地幾十件剛燒的衣裙錯落擺着,把落腳地都占了。但她左看看右看看都無法取舍,每件都喜歡的不得了,想全部帶回去,又拿不了那麼多,隻好求助黎星。
黎星後知後覺地臉熱:自己剛剛發了那麼久的花癡,小乖的話她硬是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連忙收拾好現場的殘燼餘灰,她又掐了個自學的訣,幫小新娘撿起滿地的衣服,好在剛燒不久,沾不上地面的灰,不然她還要用自己半吊子的清潔咒,再扯壞了可不好。
小乖空着手站在旁邊,開心地拍手。黎星則拎着又裝滿的三個袋子,不僅如此,胳膊上也挂了不少。
但是在小乖開心地親了她一口後,她又紅着臉覺得渾身充滿牛勁。
——結婚真是好啊,想立刻去犁十畝地。
“侬哈來了?”
單元樓下,老人的魂體已經移位得很厲害了,皺紋滿滿地對一人一鬼打招呼。聽其他鄰居閑聊,老人一直在等着遠方的兒女國慶節能回家團圓,好幾回都硬靠一口氣撐着。
别的家事,黎星也不好評判。很多人都有自己的堅持與追求,無論結果是否圓滿,老人的願望是否實現,至少他們都拼力了,不是嗎?
她照例對老人禮貌回笑,旁邊的小新娘僅僅抱着黎星的胳膊,也學着她的動作,然後仰頭看黎星,一臉等待誇獎的樣子。
“好乖。我們小乖真講禮貌,學習能力真強,是個棒棒的小女孩。”黎星當然不會不滿足這點小要求。
小新娘聽得高興,搖了搖她的手臂還要再聽。
黎星被她搞得心都要軟了,那張曾經被評為年度最佳木頭的嘴巴,如今漂亮話是一句接一句從裡面出來。
另一邊老人咂摸一下假牙,嘀咕了一句,“這個烤蛇普雷(cosplay)的,确實懂禮貌了伐。”